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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永乐王爷李旭从马场回来,刚踏进正厅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听见后头宅院里传来小世子的哭闹声。脸色一沉眉头一皱,当即提着马鞭虎虎生风的往后面走。    穿过庭院跨过仪门,疾风也似的迈进王府正院,果真看见平安正躺在长廊上,抱着柱子一边蹬脚一边哭嚎,形容悲伤声泪俱下,当真是十分凄惨哀切:    “我不管我不管,本世子就是想要那只白色的大鸟!不帮我买回来,你你你你还有你,你们通通都要掉脑袋!”    围了好几圈的丫鬟侍从想扶不敢扶想劝不敢劝,正手足无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此时见李旭走进来立刻齐齐跪在地上:“奴婢/奴才叩见王爷!”    平安哭声骤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冲过来抱住李旭的大腿,仰起脑袋大眼睛里全是活泼机灵:“父王!父王你回来的正好,快帮平安将那只大鸟给抓回来!”    李旭瞧了一眼糊在自己衣摆上的鼻涕眼泪,眉头皱得更紧:“这又是怎么了?什么大鸟?蒋栋!”    小世子的贴身侍卫蒋栋立刻从地上站起来上前几步,躬身抱拳将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世子见那白隼神骏异常心中着实喜爱,便派属下前去和那白隼的主人交涉,想要将白隼买过来。奈何无论属下如何加价,对方都十分坚持不肯做这笔买卖。”    说到这蒋栋再次跪下来:“属下无能让世子错失所爱,还请王爷责罚!”    李旭将马鞭扔给身后的侍卫,蹲下.身从丫鬟手里接过热帕子给小世子擦脸,闻言摆手让蒋栋起来:“这事不怪你,既然对方不愿意卖那也无法。平安要是着实喜欢,父王派人另去找只一模一样的给你好不好?”    “不好!”小世子瞪着眼睛将腮帮子鼓得老高:“那一只最好看我就要那一只!本世子身份尊贵谁敢不卖给我!父王你派人将大鸟的主人找出来,再敢不卖,本世子砍了他的脑袋!”    “平安!”李旭声音低沉,脸色变得严厉起来:“仗势欺人强买强卖,父王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    小世子抖了抖,瘪着嘴往后退了两步,眼眶里迅速浮起一层水光,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凶我!父王你凶我!我知道,我娘亲过世得早,别人都说我有娘生没娘养,以后肯定没有出息要变成纨绔的,如今果然连父王也不喜欢平安了吗?父王你是不是要给平安找后娘?等你跟后娘再生了小世子,这王府里,就再也没有平安的位置了是不是?”    小世子神色凄楚,很快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旭既心疼且恼怒,抬眼寒光凛凛的往王府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满院的婢女侍从立刻抖成筛子也似的跪了满地。而后将小世子抱在怀里:“谁又在你跟前乱说话了?父王不是同你说过吗,但凡有乱嚼舌根,敢对你或对你娘亲不敬的,尽管告诉父王,父王保证会教他们付出代价。平安是父王的宝贝,是咱们大庆国最聪明最厉害的世子,父王怎么会不喜欢平安呢?至于后娘,”    李旭顿了顿,太阳穴狠跳了两下有些头疼:“你放心,父王绝不会给你找后娘的。”    小世子打着哭嗝满脸控诉:“你骗人!皇祖母都跟我说了,那什么花神大会分明就是要给父王你找新王妃的!”    花神大会。    提起这一茬来,李旭头更疼了。    这件事实乃当今太后的主意。不是心血来潮,而是预谋已久。先王妃——也就是平安的娘亲,因难产过世至今已四载有余。早些年他一直带兵驻守北疆,天高皇帝远的,即使太后心疼他孤家寡人一个,生出些重新给他寻门亲事的念头也不方便行事。平安一岁半时,北疆大定,他领着亲兵班师回朝于王府中定居。鳏居的儿子就在眼皮子底下,太后哪还按捺得住为他谋划人生幸福的慈母之心。    “你一个大男人,除了拿刀拿枪喊打喊杀其他什么也不会,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怎么行。且不说王府里头需要一位管家当事的女主人,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不能教平安一直没有娘啊。”每每进宫觐见,太后总要将这番话对着他翻来覆去的念叨好几遍,奈何李旭心中并无半点想法,对此只作充耳不闻。    如此两三年过去本以为太后早歇了做月老的心思,哪知道却是打起了迂回战术曲线救国的主意。    上个月初,太后娘娘亲赐仪仗,将灵鹫寺的高僧给请入宫内,探讨了半日佛理禅说之后颁下一道懿旨:    旨称自己夜有所梦,梦中慌乱奔跑后自悬崖上掉了下去,恰好落到一个繁花似锦百花争艳的地方,竟然毫发无伤。而根据高僧解说,落崖之梦预示着太后近日将有一劫,化解此劫的唯一之法,就是令太后毫发无伤的百花丛了。    花朵象征着少女,因此下旨召集延康城中所有待字闺中的官家小姐,前往皇家园林百花苑亲手种一个月的花,成品将在四月九日花神节举办的花神大会上展出,借此为太后消灾祈福。    向来乐得看兄弟热闹的当今圣上于是也添了把火,另下一道旨意表明花将会从诸位小姐们种的花里选出一盆优胜者,花卉主人封为县主,可执掌封地,享皇家俸禄。其余种花者也会亲自褒奖。    事关太后圣体安康,且□□.耀满门,延康城内的官员勋贵自然无不响应。再者,那百花苑距离永乐王府不过一墙之隔,说是去为太后祈福,实则皇家打得什么主意,但凡有些脑子的也能猜个透彻。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兄弟,战功赫赫无往不胜,手握大庆三十万兵权的永乐王爷,那可是再尊贵不过的女婿人选。    如此一来,也怪不得小世子对于李旭不给他找后娘的保证,报以十二分质疑了。    花神大会确有其事,洞悉太后心意的李旭更是无法否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向平安解释。而眼见李旭不说话了,小世子的神色愈发悲切,哽咽着从李旭怀里退开转身走到廊檐下头,双手抱膝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人喜欢平安。娘亲走了,如今连父王也要另娶新欢,有后娘就有后爹,等到新的小世子出世,你们一家和乐,平安就只能去深山野岭忍饥受冻,连芙蓉糕也没得吃了。罢了罢了,谁让我命中坎坷多灾多难呢,你们都走吧,平安一个人守着娘亲的牌位孤独终老……”    李旭瞧着他惨兮兮顾影自怜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然而到底心疼占了大多,走过去将他转过身面向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儿都是跟谁学的。好了好了,别哭了,父王跟你保证还不行吗,父王永远喜欢平安,这王府里只有我们两个就够了,绝不会再有什么新王妃的。”    平安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里放出亮光来:“真的?那父王能将花神大会取消吗?”    “……这个倒有些难办,你皇祖母和皇帝伯父已经将旨意都宣读过了。”眼见小世子又要凄苦的落下泪来,李旭赶紧补充道:“但是父王保证过的,绝对不会在花神大会里给你找后娘。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父王决不食言。”    眼眶里垂垂欲落的眼泪转了两圈到底还是止住了。小世子吸吸鼻子,“那,那父王能再答应平安一个请求吗?”    “你说,”李旭在他头上摸了摸,“除了那只白隼,你还想要什么?”    “虽然父王答应平安绝不理会那些小姐,可难保那些小姐会对英俊神武的父王有想法啊。所以等她们往百花苑里种花的时候,平安想去亲自盯着她们。而且,若是我不小心跟她们起了冲突,父王你只能向着我不能向着她们的!”    望着小世子满是期待的眼神,李旭几乎没多想便立刻答应下来。    小世子满意了。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抱住李旭的脖子软糯着声音撒娇 :“父王,平安饿了,想吃香满楼的烤鸭虾饺还有芙蓉糕。”    埋在李旭胸口的眼睛里则飞快闪过一丝志得意满且跃跃欲试的狡黠:    哼,想做本世子的母妃,那也要先从我的手心里活下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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