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栋听从小世子的吩咐站在门口放哨,时刻警惕着前方动静,等到发现容清几人从小楼后面绕出来时,已然迟了。 他一眼就认出来容清正是当日在迎仙楼中那只白隼的主人,被一名弱女子仅以气势逼退的难堪经历再次浮上心头,此刻对上容清那双深如寒潭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时间竟忘了对小世子出声提醒。 容清独自一人上前,轻盈缓慢的步伐没有半点声息,然后弯腰在小世子肩膀上拍了拍。“喂。” “啊!” 沉浸于放蛇大业的小世子吓了一跳,惊叫着从窗台上蹦下来,猛地回过身也不管对方是谁抬脚便是狠狠一踹。 容清避之不及,正好被他踢在左边小腿上,当即闷哼一声晃了晃,站在后头的绿水冲上前扶住她:“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容清黛眉紧蹙,扶着她的胳膊摇摇头,额际却肉眼可见的浮出一层冷汗。 “赵姑娘!世子殿下金安,哎哟这是怎么了?” 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却是怀里抱着个方木匣子的徐长智,事态紧急也顾不得避嫌,半蹲在地上将容清长裙内的裤脚卷起来一小截,然后倒抽一口凉气: 细白纤瘦的小腿上紫了一片,严重的皮下出血渗出大面积的紫红色血点,映着旁边雪白细腻的肌肤,显得尤为狰狞可怖。 绿水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抬眼看向将将跑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平安二人恨恨道:“你们两个都跑去哪了!小姐不在连屋子也不用守了吗!真当小姐宽和就敢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平安和另一位王府指派的丫鬟吓了一跳,待看到容清腿上的伤势更是脸色发白,齐齐跪在地上:“小姐恕罪,是世子指派奴婢们摘花去了,并不是奴婢存心偷懒,小姐恕罪……” 这场事故的另一位当事人,小世子此时有些不安。 那一脚才踢出去,他就看清楚了来人是谁:是前天在花厅内摘下面具的丑女人。他虽然年幼,但一直跟随父王习武,那一脚踢出去的力道究竟有多大,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父王教他武功的第一天便说过,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保家卫国,绝对不能借此欺凌弱小伤害无辜。当然,那些前来祈福的女人可算不得弱小无辜,她们都是心怀叵测想要抢走父王的坏人,欺负她们只能算为民除害。 可容清不同,容清是唯一一个相对而言他并不讨厌的人,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丑,说过来此就是为了种花祈福,丑女人不可能抢走父王,对他是没有威胁的。 他放蛇是顺着楼宇挨个放,并不知道这里是容清的住所。此时看到身形单薄的容清满头冷汗站都站不稳的模样,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后悔和懊恼。 不过即使知道伤人不对,但自己贵为王府世子身份尊贵,也绝对不会主动低头向一个丑女人道歉的!尤其在发觉绿水明显不善的视线之后,小世子更是恼羞成怒:“大胆奴才!你竟敢瞪我!信不信我让父王立刻砍了你的脑袋!” 容清拦住绿水,勉强给小世子行了一礼:“是我惊吓世子在先,此番受伤与世子无尢,我这婢女护主心切一时糊涂了,还请世子大人大量不要怪罪。” 小世子哼了一声。脸上表情依然装得凶狠,却明显不打算继续追究。 徐长智也跟着打圆场:“赵姑娘这样站着怕是不方便,赶紧去屋里坐下吧,老夫这就派人送药来。” 绿水抹了把眼睛,闷不吭声的将容清直接打横抱起,走进小楼一层大厅极小心地放在软榻上,然后从里间取出一盒药膏为她上药。 容清看向跟进来的徐长智道:“我这里常备了伤药,就不劳烦徐太医派人送了。不知徐太医今日来所为何事?” 徐长智一直等到绿水上完药之后这才上前两步,将手中的木匣子放在容清跟前的茶几上:“昨日有幸得赵姑娘答应可以代徐某向神机先生传信,老夫知道机会难得,也不敢多加耽搁,因此将信写好之后便立刻送过来了,着实劳烦姑娘。” 容清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四四方方的木匣子里满满一盒全是信纸,每一张都写了密密麻麻的字,不由惊异挑眉:“这么多?”难道昨晚没睡觉写了一整夜不成?怪不得眼睛下面全是青黑的痕迹了。 “实在,实在是因为仰慕已久,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请教了,一不留神就多写了点,”徐长智干笑两声,既不好意思又心生忐忑:“是不是太多了不好寄送?那我想办法再删去些……” 容清摇头:“寄送是没有问题的,再多都能送,我只是惊叹于徐太医此种求知问学的精神,实在令人敬佩。” “嘿嘿嘿嘿。”徐长智捏了捏胡子,脸上飘起两垛红晕。 因为腿上受了伤,站立行走都不大方便,容清也就不打算下午继续种花,正好徐长智在这且了解前因,所以容清便托他跟永乐王爷告个罪说一声,她准备直接回去赵府。 至于徐长智会如何陈述此事、如何定义小世子在此事中的角色,那就不是容清所在意的了。 徐长智一口应下:“赵姑娘尽管回去好生休息,王爷那边老夫一定会帮姑娘解释清楚的。” 容清道了声谢,随即带着绿水平安两个起身回府。临走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看见小楼外的廊柱旁飞速闪过一道鹅黄色的影子。 绿水仍是动作极轻柔地将容清打横抱起,一路抱到百花苑门外的马车里。神色自容清受伤之后便阴沉沉的不大好,双眼通红只抿着唇不说话。平安被她吓得够呛,在马车角落处缩成一团半声也不敢吭。 直等到重新返回望海阁的里屋内,容清终于忍不住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好了好了,不就是腿上伤了一小块儿吗,只因为我皮子薄经脉弱因此看着才有些吓人,实际上也没多严重,以往在谷中刮骨拔毒的痛我都受得了,这点伤不过就像挠痒痒罢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绿水彻底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跪在容清跟前自责得要命:“都怪奴婢不好,奴婢只要稍微再警醒点及时冲过去,那小世子根本就没有机会能伤到小姐,都怪奴婢太大意这才让小姐受苦,小姐你尽管打我吧骂我吧……” 旁边的平安跟着跪下去:“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那么笨听了世子的话被他引开,都是奴婢的错,小姐你打我吧。” 容清有些无奈,拉着绿水的手将她扶起来,同时吩咐平安也不许跪着:“不过就是被个三四岁的孩子踢了一脚而已,还是因为我存了玩闹的心思先把他吓着了,哪就需要你们一个个争着请罪呢,都擦擦眼泪别哭了,我真没事,你们这样叫外人听了去,还以为你家小姐快不行了马上就要归西……” “小姐!”绿水又气又急,红着眼睛瞪她,“哪有这样平白无故自己咒自己的!” “行行行,错的是我可以了吧?我不说了行不行?你们俩也不许掉眼泪了,我还想着借机躲懒回来睡个觉,你们再哭下去瞌睡虫可就全被吓跑了。南蔷,让小丫头打盆水送进来给这两个哭包擦擦脸。” 南蔷西竹等人早在容清被绿水抱着进来时便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直候在旁边不敢问,此时见容清发话连忙应下,趁着绿水二人擦脸的功夫总算将事情经过了解清楚。 “哎哟,”西竹挽起容清的裤脚低低惊呼一声,其余几个看见后也都是心惊肉跳:“怎么就踢得这么狠呢,都已经肿起来了,怕是要冰敷一阵才行。” “对对对,差点把这个忘了。”绿水站起来,立刻就要冲出去取冰,被吉祥几个拦下来:“姐姐刚回来且坐着歇一歇,还有我们呢。” 正当屋子里的丫鬟取冰的取冰倒茶的倒茶,为容清宽衣松发之时,外头院子里忽然传进来一声通传: “小世子,永乐王府小世子驾到!” 蒋栋当先两步,伸手掀开门口挂着的两层门帘,小世子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海棠花瓣,将两只小短手背在身后,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暖和,脚底下踩着软绵绵的,鼻尖可以闻到一股好闻的花果香气。左手边有架一人多高的山水屏风,将宽敞明亮的正屋分隔两块。小世子走了两步后停下来,指着屏风问跪了满地的婢女:“赵小姐在里面?” 跪在三脚羊首铜熏炉边的四季立刻道:“回禀世子爷,小姐腿上有伤行动不便,正在里间冰敷呢。” 小世子嗯了一声,背在身后的双手偷偷攥了攥袖子,转过屏风往里行去。绕过屏风经过隔间又掀起一道珠帘,果真看见容清半躺在一张长榻上,之前胆敢瞪他的那个婢女也在,手里拿着用绸布裹起来的冰块给容清敷腿——小腿上被他踢出来的伤处,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然显得狰狞可怖。 小世子深吸一口气,不等南蔷等人跪下去给他行礼便直直走到容清跟前,双手一抱端端正正弯下身去:“今日多有鲁莽不小心误伤了赵小姐,本世子来给你赔礼了。” 蒋栋抱着一大摞东西跟在他后头走进来,放下后同样双手抱拳给容清行了个大礼:“永乐王府随扈侍卫蒋栋给赵小姐请安,并代永乐王爷给赵小姐赔礼道歉。原本王爷是要亲自过来的,但因为突发事故百花苑中此时一片混乱,王爷必须安抚众人无暇分.身——王爷说了,世子顽劣伤人实在无可推脱,只要能教赵小姐满意,是打是罚悉听尊便。” 突发事故?百花苑中还能有什么突发事故,想来应该就是小世子偷偷放进去的那些蛇了。 容清饶有兴致的看向抱着拳头站在自己跟前一声不吭的小娃娃,弯起嘴角:“是打是罚都行?” 小娃娃抬起头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视死如归:“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就要认,即便父王不说本世子也有这个担当跟你道歉的。今天踢伤了你是我不对,喏,让你打。”如同英勇就义也似将手掌心伸到容清面前。 容清有些想笑。果真将自己的手掌高高举起来,作势狠狠落下去,最后在小世子强忍住不往后缩的掌心里轻轻挠了挠:“呐,打过啦。” “这,这就结束了?”小世子愣了一会儿,“你就这样原谅我了么?” “仔细想一想,如果不是我悄悄靠近吓到了你,你也不会踢那一脚,所以说不能完全怪你,我也是有责任的。” 小世子眼睛一亮,立刻猛点头:“就是就是!我也是这样跟父王说的,要不是你……” “不过如果不是你偷偷往我屋子里放蛇,我也不会有机会靠近你啊,”容清没等他说完又道,“所以呢,绝大部分还是要怪你的。” 小世子噎了噎,半晌后到底还是极有大丈夫风范的将责任承担下来。目光往容清小腿上受伤的地方瞟了瞟:“你,你的腿还疼不疼啊?” 容清信誓旦旦地点头:“疼,可疼可疼,疼得受不了。” “那、那怎样才能不疼呢?” “要不你再让我打一下?” 小世子极痛快的将掌心伸出来,容清也极痛快的挠了一挠:“好啦,不疼了。” “你骗人!”小世子很快反应过来,鼓着脸控诉:“你当本世子是三岁小娃娃不成!” “你难道不是三岁?” “本世子再过十个月就是五岁了!” “啊失敬失敬。” 小世子气得狠狠瞪她两下,扭捏片刻后忽然蹲下来往容清小腿上吹了两口气:“喏,吹一吹就不疼了,这是皇祖母教我的。” 容清很是捧场:“哇真的呢,果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小世子抬起下巴十分骄傲的模样:“那当然,本世子吹气最管用了。除了这个,我还会抱一抱亲一亲……” 忽地一阵破风声响,却是小白从半敞开的窗户里飞进来,正好落在容清怀里,极亲热的来回蹭着脑袋。 “啊!!”小世子猛地一声尖叫,吓得容清险些从长榻上跳起来,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亮闪闪直发光:“大鸟!这只大鸟,原来是你养的吗!” 容清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珠帘旁的蒋栋:当日看上小白的果然是王府世子,那也就怪不得蒋栋的态度那般嚣张了。 “它好乖啊,有名字吗叫什么?”小世子扒在长榻边上眼馋的不行:“我摸一摸行不行?” 面对小世子满怀爱慕伸过来的手,小白毫不客气的伸出脑袋啄了一口,然后拍拍翅膀飞到鸟架子上,一边用鸟喙梳理羽毛,一边拿眼睛斜睨着他:“咕噜咕噜。” 小世子往手背上摸了摸立刻追过去,眼巴巴的喊“让我摸一下嘛”“就摸一下好不好嘛”“小白你就让我摸一下嘛”,小白被吵得不胜其烦,“咕噜”两声拍着翅膀又飞到博古架上,还没停稳呢小世子就再次跟过来,一人一鸟便围着几间屋子你追我赶上蹿下跳,极是欢腾热闹。 原本见小世子被啄而握住剑柄的蒋栋将手又放了下去。容清收回视线,半垂的眸子里飞速闪过一抹寒光。 容清体虚畏寒,屋子里既烧着地龙又点着木炭,温度本来就高,因此小世子追着小白没跑几圈便热得受不了,接过容清递的温茶几大口喝干净,嚷着要脱衣裳。 蒋栋出言劝阻:“世子不可,此时天气尚未大热,万一着凉受寒那就糟糕了。” 容清看了看小世子热得通红的小脸,招手将他唤到身边:“蒋侍卫小心谨慎自是好的,但我这屋子里原本就暖和,只脱件外袍,等要出去时再穿上想来并不会有碍的,倒是一味闷着反而容易闷出毛病来。不过脱衣服之前得先将身上出的汗擦干净才行,不然可就真容易受凉了,世子觉得如何?” 贴在脸上的手掌极柔极软且带着丝丝凉意,小世子不知为何怔了怔,然后望着容清点点头。 容清吩咐西竹端来一盆热水,拿了条毛巾往热水里拧干,然后将小世子额头的汗迹细细全擦干净。擦完了脸上再拧一遍,从领口中探进去往背上擦,中间也不知道碰到哪儿了,惹得小世子扭着身子咯咯笑起来:“痒……哈哈哈哈……好痒好痒……” “行了行了我不碰,你老实站着,我保证不挠你痒。”容清伸手将小世子半环在怀里,“热毛巾舒服吗?还有没有哪没擦干净?嗯世子真乖。” 等到身上的汗全部擦完,容清将他的外袍脱下来递给西竹收好,然后拿起茶几上装点心的瓷盘递给他:“行了,好好坐着喝茶吃点心吧,你们两个都不许闹了——世子若是乖乖听话,等你今日离开之前,我可以让你摸小白一下。” “真的嘛!” “拉钩钩保证。” 小世子闻言果真不再跑闹。里屋地上铺着好几层地毯又厚又软,也不要桌椅板凳,干脆蹬了鞋直接席地而坐,跟小白两个脑袋对着脑袋分吃起点心来。 这一吃便足足吃了三四块。直到容清为了防止他吃太多坏了胃口不得不收起来时依旧意犹未尽:“你这的点心可真好吃,比香满楼大师傅做的还好吃!” “这可都是绿水的功劳。” 小世子顺着容清指的方向将目光投到绿水身上,歪着脑袋评价:“你这丫鬟凶是凶了些,手艺倒不错。” 绿水扭过头完全不想理他。 珠帘被人掀起,如意进来回话:“小姐,老夫人亲自过来了,说要请世子往正厅去招待。” “不去不去,”没等容清开口,世子便摆着手道:“我就在这陪小白,蒋栋,派人出去打发了。”然后转头看向容清:“我晚上能在你这用膳吗?” 容清略想一想便明白过来:“你怕回去后王爷罚你?” 小世子捏着袖子装傻。 “可想清楚了?回去越迟,你父王越生气也不一定哦。” 近痛不如远痛,能躲一时算一时。小世子毫不犹豫点头:“想得特别清楚。” 永乐王爷将百花苑里那群被蛇吓得花枝乱颤面无人色的小姐们依次安抚好挨个派人送回去后,天色早已经黑透了,一轮清幽冷寂的弦月挂在正中天上。 捏了捏鼻梁转头问侍卫长邹上:“世子呢?” “前往赵府给赵小姐赔罪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蒋栋派人传回消息说是在那边用的晚膳。” 李旭慢悠悠将袖子卷起来,凌厉如刀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火光:“走吧,随我去将那小兔崽子抓回来。” 夜色已深,李旭并不打算闹出太大动静,因此不从赵府正门通报,决定带着侍卫直接翻墙。摸黑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找到了位于赵府东南角的望海阁。微风浮动,送来满树海棠花香。 纵身而起直接翻进院子,不远处的数间屋子里灯火通明,显然主人尚未休息。李旭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借着海棠树的遮掩站定,凝神听屋内的动静。不多时,果然有了声响。 “平安,去给我倒杯茶过来。”这是赵姑娘的声音。 李旭暗暗点头:既然伤了人,倒杯茶赔礼很是应该。 “平安,往琉璃灯里再加点灯油,这光太暗看得我眼睛疼。” 李旭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倒灯油?这他可从来没做过,万一烫着了……也罢,就当是长点经验。 “平安,明日该将屋里的毯子拿出去翻晒了,记得里屋那几张孔雀毛的要格外小心。”这回却是另一道声音。 李旭嘴唇紧抿:赵小姐便也算了,怎么连个下人也敢使唤起平安来! 当下健步如飞,气势汹汹的掀开帘子冲进去——温暖明亮的正屋之内,赵小姐半坐在软榻上,常跟在她身边的两位丫鬟一个磨药一个绣花,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平安吓了一跳,绣花针抖了抖立刻在指尖刺出一粒血珠子来,当下也顾不得疼,跪在地上磕头:“奴婢,奴婢拜见王爷!” 容清将手里的书册放下去,对于李旭的突然出现似乎并不意外,扶着绿水准备站起来行礼:“王爷可是来接世子的?世子在里间暖阁里睡着了,蒋侍卫守着呢。” 明白自己应是误会了什么,李旭神色有些尴尬,连忙教容清好生坐着不用多礼,亲自道歉后又寒暄几句,便随着绿水绕过屏风走进暖阁里。 小世子果然正在熟睡,也不知梦见了什么,闭着眼睛小脸上还满是笑意。枕头旁边隔了老远趴了只白色的大鸟,见李旭走进来立刻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李旭盯着他瞧了会儿,锋锐的眉目间是少有的柔和温软。半晌过后弯下.身,将小世子连同盖在身上的毛褥一起抱进怀里。 小世子动了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将脑袋埋进他臂膀中,软软唤了一声: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