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间,除去风雪天退婚一事,段祁风从未遭到丁妍如此冷待。诧异之际,往日回忆涌上心头,随之翻涌而出的便是强烈的不甘。
他声音渐渐拔高:“丁妍,凌师妹的修为只有启元境后期,堪堪入门而已,你要她怎么抵挡残忍暴戾的邪修?在场之人属你实力最强,为什么坐视不理,难道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来了,假借道义之名,驱使她继续“奉献”。
若是以前的丁妍,肯定会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任劳任怨地帮助段祁风寻找他的心上人。
然后期待他展露笑容,道自己一声好。
可是现在,丁妍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记忆沉寂的那两年,对段祁风的感情是真是假,又或者,那份感情只属于原本的“丁妍”。
“祁风!”薛翎儿忍不住唤了一声,她站在照壁前方,注视着言辞犀利的男子,心口微微颤动,漫起从未有过的纷乱。
也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上元节那夜丁妍说过的话——你为什么喜欢他?
何非桐见段祁风说话的态度是那样理所当然,实在是无法继续忍受。他也不让丁妍开口,向前一步挡在了面前。
“段师兄,你知道丁师妹昨晚在外面找了多久吗?自从来到三途镇,她从未好好休息过一天。除妖救人、追击邪修,哪件事她不是冲在前面?为了阻止邪修,她甚至动用了禁术,你还要她怎么样?”
“请你搞清楚一件事,她是人不是工具,她也会累,也需要休息!”
禁术?段祁风眸中荡起些许错愕,他瞥一眼丁妍的脸色,发现似乎确实有些不正常的青白。
可作为男人,他有专属于男人的敏锐直觉,面前的何非桐对他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敌意,莫名却又强烈。
目光来回扫视两人,他冷笑一声,蓦地明白了什么。
真是一对干柴烈火,触之即燃啊。要知道丁妍与他退婚一事,还没过去多久呢!
没来由地有股怒气往上蹿,段祁风冷笑着讽刺:“何师弟,你与丁妍并不相熟,我与她说话,与你有何关系?”
何非桐呼吸一滞,登时哑口无言。
是啊,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要他坐视不理……却是万万不能的。
站在旁边的蓝钺不耐地扬眉,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段师兄,你也别‘凌师妹凌师妹’地喊了。昨天我就站在屋顶上,瞧得一清二楚,是她自己主动跳进了邪修怀里,谁知道你的凌师妹是不是故意被人家掳走的?!”
“你说什么?”段祁风的脸色只是僵硬一瞬就恢复了冷峻,黑眸中闪烁着暴怒之色,他斥责蓝钺:“身为师兄,哪怕不是一宫同门,也不该对修为低弱的师妹胡言诬陷!待得回到派中,我定要好好问问钱长老,平日到底是如何教诲你的?”
段祁风是掌门亲传,地位尊崇,向来强势,五宫弟子多多少少都对他有些畏惧。蓝钺听到他点名自己的师父,眼神忽闪,有些发憷。
何非桐面色一寒,刚要说话,站在后面的丁妍就开口了。
“段祁风,你说够了吗?你不满的是我,何必迁怒到他们身上?”
话音刚落,她吐出一口鲜血,斑斑点点洒落在了庭中地砖上。
禁术的反噬作用,要比预想中的更为严重,稍一动气,就显现出来。
“丁师妹,你怎么样?!”何非桐与蓝钺惊呼出声,伸手要去扶她。
丁妍脚下踉跄,退后两步,避开了他们的触碰。
“丁妍!”站在照壁附近的薛翎儿疾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愤愤地责备道:“你、你是傻子吗,乱用禁术做什么?!”
段祁风愣在那里,仿佛刚刚才发现丁妍受伤,目光含着探究,似是不敢置信,“你、没事吧?”
靠着薛翎儿手上传来的力量,丁妍缓了缓气,背过身取出了贝壳水镜。
她仔细又认真地擦干净脸庞和双手,这才重新转回身来。
她抬起头,洁净无瑕的面容上浮涌着幽黑的死气,在天光的映照下愈显灰败。
黑睫微颤,原本盈盈发亮的眸子此时像是笼了一层黯淡的雾光,她视线定格在段祁风的俊脸上,唇角勾起不屑的冷嘲。
“我比凌青姝强,所以我活该累死累活吗?”
“你听清楚,我做事只求问心无愧,铁石心肠也好,冷血无情也罢,不论是你或是其他人,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们如何看待我!”
“还有,你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夫,想求我办事,就改改你的态度!”
段祁风怔在原地,缄默无言。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丁妍展现出强硬的一面。
他觉得很憋屈,很不痛快,明明她曾经那样乖巧顺服,从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