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春的燕市,多数时候都是灰蒙蒙的,周日的早晨,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江臣与父母一起吃了早餐,回房间准备了一番就准备出门了。
今天杨思没有工作,经过昨天的事情,惊觉一家人和谐开心最重要,恰好江臣出门,她就想推着江卓去公园晒晒太阳,让这个被阴霾笼罩的家里,多撒些阳光。
江卓没有异议,自从出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开始是他没有心情出门,后来想开了,则是因为不想麻烦妻子和儿子,此时妻儿都很开心,他自然不会反对。
2004年的燕市,大多数房子都没有电梯,住在五楼的江家,出门一趟并不容易。
江臣背起父亲,杨思拿着轮椅,一家三口一步一步小心地下楼。
外面孩子的笑声和街坊邻居家里时不时传出的动静,让这一阶阶楼梯也变得短暂,虽然沉默却并不沉闷。
走到一楼时,江臣背后的江卓突然喟叹一声,道:“臣臣长大了。”
他这句话,仿佛打开了家人的话匣子。
杨思笑意融融地道:“可不是嘛?好像突然之间,就从那么小一丁点儿长成了能顶天立地的模样。”
江卓的笑容也恢复了几分平日的爽朗:“是呀,像我,不愧是我儿子。”
“那可不好说。”杨思很不认同:“臣臣这么乖巧懂事,都是因为像了我,你年轻的时候横冲直撞的,哪里有儿子沉稳。”
“对,这点像你。”江卓也不和妻子争论,笑呵呵道:“不过聪明劲儿像我,从小学习好。”
“聪明劲儿怎么是像你了?”杨思更不认同了:“你上学时那成绩能和儿子比?儿子聪明可都是他自己认真,再加上我的遗传!”
江卓有些委屈了:“那儿子哪里像我?”
杨思也觉得好像什么都像她说不过去,含糊地敷衍丈夫:“他打球厉害不是像你吗。”
江臣听着父母久违的争论,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漾开,一家三口走出楼道,明媚的阳光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将父母送到公园中之后,江臣就在附近的公交车站坐了车。
早晨八点的燕市,已经有了后世拥挤的雏形,却没有后世仿佛慢一步就会被甩开的快节奏。
车子慢悠悠地开着,提着笼子的老爷子,穿着校服的学生们,还有电话不段的年轻人,有人说说笑笑,有人安静补眠,和谐又复古。
对于江臣来说,这一幕确实称得上复古了。
他虽然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可在他第一世的记忆里更多的是后来的高楼林立和来去匆匆,第二世则已经完全没有了现在的景象,飞行器已经成了大家的寻常出行工具,在地面行驶反而需要特批证件。
他带着好奇和新鲜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嘴角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轻松笑意,殊不知,在别人眼里,他也是早晨的一道风景。
清隽白皙的少年抓着吊环,安静地立在后门窗边,仅仅只是看向窗外的侧脸,大方疏朗的气质就已经足够让人瞩目。
江臣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等听到报站声响起时,就顺着人流下了车。
燕市第三医院,在这时候的燕市还并不算闻名,等到医疗资源紧张的后世,其脊柱外科和血管外科才大放异彩,而起脊柱外科能够为众人所知的最大原因,就是时风钺。
时风钺其人,很难从俗世的道德标准去判断,他的医术之高深以及在这方面的出众天资毋庸置疑,可作为一个医生,他却没有救死扶伤的责任感,只将治病救人当做挑战与兴趣。
不能引起他兴趣的病例不接,没有挑战性的病例不接,或者心情不好也不接,这样桀骜自我的性子,在一段时间内引起了大多数人的抨击和抵制,甚至有人跑到医院拉横幅,要求他这种败类滚出医疗界。
可这些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依旧我行我素,想要求他动手术的人也依旧前赴后继。
笑话,那些其他医生都接不了的手术,只有时教授可以救命,难道他们要为了外界的舆论以身相殉吗?
舆论了一段时间,大众见对他没用,也就渐渐散了,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不过时风钺却因此闻名于众人,后又有传言称时教授极为年轻并且好看得天怒人怨,让普罗大众对这个极有个性的天才人物十分好奇,更是因此催生出一波脑残粉,专门堵在医院就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看。
导致那段时间,燕市第三医院多招了十几个保安,不得不规定不挂号看病不准在医院门诊部逗留,这才遏制了这仿佛追星般的荒诞现象。
而时风钺其人,照样不受半分影响,他在燕市第三医院待了不到三年就辞职了,听说是因为他觉得手术做腻了,去寻找另外有意思的事情了,传言是真是假没人知道,至于他辞职后到底做了什么,江臣不再关注也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江臣停在了门诊大楼前,在心里叹了口气才抬腿走进去,找到时风钺不是最难的,而让他答应给江卓做手术才是最难办的。
一楼的问询大厅,服务台内的护士十分热情,得知他要找的医生的名字,很快就帮他在系统内查询,然而如江臣所料,医生里目前还没有这个人。
江臣也不失望,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因为他记得的是模糊的一段时间,而不是具体时间点,这时候时风钺还没来医院对了他来说不见得是坏事,因为时风钺越往后期做的手术越难,能让他看上眼的手术也越少,他此时刚刚坐诊,答应接下江父手术的可能性反而高些。
回家的路上,江臣突然想起父母可能这时候还在公园,就提前了两站下车,没想到走出公交车站就遇到了沈旭。
沈旭看到江臣也很惊讶,立刻蹦起来招了下手:“江子!”
“你怎么在这里?”江臣看了眼身后的校门,有些好奇,沈旭可不是放假还回来学校自习或者做作业的乖学生。
“我昨天回去没带作业,谁知道我爸妈回来了,平时一年到头见不着几面,一回来就问我作业做没做,我说做了还一定要给我检查一下,一副关心我学习的模样,真要关心我学习能连我家长会都抽不出时间?”沈旭撇着嘴抱怨一通,不甘不愿道:“他们见我没作业,我只能招了,这不回学校拿作业嘛。”
江臣瞥他一眼,淡淡道:“叔叔阿姨当然关心你,他们不挣钱你吃什么?”
沈旭就知道江臣会这么说,从小到大,他只要抱怨爸妈,江臣都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他,父母都是为他好,他都已经习惯了,也不放心上。
“你在这下车做什么?”沈旭转移话题:“这不是还有两站才到你家小区吗?”
江臣家小区离学校两个站台的距离,走路不到二十分钟,公园面积不小,横贯三个站点,他家小区附近是南门,中间的站点是东门与图书馆,而北门则在学校附近,所以他才提前两站下车,从一端往另一端找江卓夫妇,比较不容易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