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商务车有备而来,用的都是套牌,套了还不止一个号,每行驶一段时间后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撕下一层,熟练地进行简单的伪装,接着继续飞也似的驰骋在路上。
随从问:“要准备新闻发布会,公开那些照片吗?”
“他会来么。”之慎自言自语,仰面躺在车里的一台按摩椅上,“他今年二十七岁,不是七岁,让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放弃眼前的一切,不太现实。即便他对‘家’有渴望,但还是太抽象了,更何况这两者看起来相当冲突。”
“您刚才不是和他聊得挺好的吗?我在车外听到了一点儿,他有意向……”
“还不够。”之慎略做休息,打算起身处理其他事,“不过我听说,酿酒的人只要把酒曲加在酒缸里,它就会自动发酵——给他一点时间,人的想象力能产生巨大的能量。现在他心里只有一点点动摇,等时间把这种渴望酝酿得更大的时候,我再出面。在此之前,只要他出那扇大门就叫人盯紧,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您在他的车里放了定位吗?”
“没有。”之慎从袖口捏下豆粒大小的东西放在随从手中,不怒自威,“这什么年代的,太明显了,连我都能找得到。他那辆车每天出入军区,肯定有定期检查,到时被发现了更麻烦。”
随从也很是无奈,定位这玩意儿只要工作就必然会产生信号,像这种自动断点的已经是最新式最极限的了,可也经不起长时间的检测。
只要得到一个已知职位的人在军区内的行动路线,之慎手下的情报部门就能推测出该军区的区域划分,甚至进一步推测出兵力分布和整体实力。说他不想知道山海关内的情况那是不可能的,他身处的位置需要尽可能不断探知全世界每一个军事基地的情况,但追踪放哪儿也不能放在君洋的身上。
眼下,获取这个人的信任比打探那些消息更重要。
之慎问:“昨天截到的电话呢?拿给我。”
在他派人调查过的所有单独个体目标中,从没有一个人警惕防范得像君洋这么密不透风,既没有任何军区外的人际圈,也从不使用民用网络,他的人蹲守了很久都一无所获。如果不是昨天深夜意外截获了一通外线电话,情报人员推测目标即将返舰,再根据离舰时间推测出目标今天有可能离开军区外出进行体检的话,他也不可能在风口浪尖上动身跨越海峡,来到这个医疗中心。
电话的内容被专业监听人员转录成了文字,在每句话前标注了发生时间,也标注了在录音中的时间点。看文字版的通话内容比亲听录音更节省时间,有时也对双方立场更加一目了然。
刚看了几行,之慎就皱起了眉,连翻数页:“和他通话的这位,是男士还是女士?”
“是男的。”随从道,“就是前几天和他一起去编号011科研所那个。”
那幢貌不惊人的小楼根本就是一块铁板,不但所有物业均不需外人插手,垃圾也有专门的运输车送至垃圾站,而且到站后立刻进行分类回收或压缩,不留一点空隙。所内的工作人员有多警惕就不用说了,就连区区给后厨送菜的搬运工人都对里面的情况守口如瓶,实难打探。
最后还是他们跟踪上了一个胖乎乎的厨子,一直跟踪到家门口,在他向小贩买东西时“顺手”帮他换了点零钱,才攀谈套出了点话,了解到了一些皮毛。
随后,他们把目标建筑编号定位C2220-011,意为这一年中他们探查到的第11处军工机构,研究方向未知。
有的人促成间谍活动未必真收到了多大好处,也并非存心叛国,只是在不经意间出卖了重要信息。
之慎越往后翻越觉疑云密布,心情一言难尽。看着通篇无甚意义的鹦鹉学舌,他仿佛看到了两个顽童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场面,乐在其中,打闹得十分起劲。
他怀疑这里掺杂了密码交流,不由得把纸横向铺开,以时间节点重看发言,却依然看不出头绪。
他用指尖将页脚捻成一个卷,质疑道:“两位男士深夜通话,就说这些?确定没有遗漏吗?”
众随从面面相觑。这里的随从们虽未必都是各界精英,但绝对忠心赤胆,兢兢业业,不可能偷工减料敷衍了事。
“应该没有。”有人从后座递过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随从戴上耳机,“我马上再核实一遍。”
之慎摆摆手:“去。”
身在他乡,他的安全系数与所掌控的资源是一条随时间推移不断下降的一次函数线,超乎预料和情理的事态走向着实令人不安。
他思索片刻,在混乱无序的信息中咂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再低头翻翻文稿,顿觉一股暗昧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