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此事倒也无妨,只是某的船上规矩甚多,不得忤逆。”三炮琢磨了一下,觉得无甚紧要,便应了下来。
“前辈放心,那些草包们一应酒食自带,只白日里叫叔叔们调教,入夜即归,不敢叨扰前辈休息。”
…
在五岛又混迹了三日,王宝本就嗜赌爱酒,带着一众人等天天到处撒银子,花天酒地明生也是各种借口拜望杨三炮,仿佛败家子一般,时不时的送些礼品,整日在三炮船上玩耍,初时,那杨三炮还颇为警惕,待几日混的相熟,发现也只是个贪玩的少年,便不再理会,唯独苦了孟超二十余人,不但要陪吃陪喝,还要陪干活,三陪做的苦不堪言。
第四日早,杨三炮启程回长崎,明生也赖在船上,只吩咐福伯领着夜枭号跟随。江川城至长崎不足两百里,顺风则朝发夕至,不巧,二船花了两日时间,才抵达长崎。
日本河流都以川命名,浦上川入海口东岸一坡度较缓的山巅,长崎城建于其上,因是幕府直辖,没有大名,只有幕府派遣的代官负责管理,故此不建天守阁,只是平城,而城下町则沿河岸散布,一直蔓延到山腰,面积极为广阔,码头上千帆林立,大小船只往来不绝,甚是壮观。
二船停靠码头,在奉行所办了官凭。杨三炮有自家宅邸,同明生打了招呼,便迤迤然而去,鹰钩鼻等人也是星散,独留明生一行人在码头上凌乱。狗日的收了钱不办事,说好的来到长崎就罩着我呢?明生留下十余人守船,其他人可自由活动,但入夜必归,不得留宿,那戴通译也言说有些私事要办,明生欣然同意,任由这阴人去主人处讨赏。
明生一行四人信步游街,此街名为大浦,市井繁华,两侧商栈林立,日式木屋居多,明式建筑夹杂其中,远处似是还有西人天主教堂,在日本国则称切支丹教派,街上人影攒动,以服饰辨之,十人中竟有一人为汉人,弗朗机人,阿拉伯人也不甚稀奇。很牛掰,还是个国际大都市。
正徜徉于市井间,突然发现右手边一小巷子里一片混乱,叽里咕噜的争吵声不绝。偷眼观瞧,却是一落魄汉子被人从酒屋中赶出,那汉子梳着发髻,头裹网巾,一副明人装扮,只是身上污秽不堪,似有呕吐物残留。汉子被人赶出门外,也不生气,拍拍屁股,晃晃悠悠朝着明生等人走来,也不知是喝酒太多,还是身子虚弱,走了几步,堪堪倒在福伯脚下……
“福伯,你遇到碰瓷的了。”明生调笑道。
“碰瓷?”福伯看着这个醉鬼无可奈何,有心不管,却是于心不忍,这汉子不似是歹人。
“扶着吧,寻家客栈给他醒醒酒,我等刚好弄些吃食。”明生吩咐道。
却说这位汉子,被福伯同孟超扶着,一路兜兜转转,寻到一家客栈。将汉子放于塌上,灌了几杯茶水,便不再理会,几人开始风卷残云般吃食。约一个时辰过后,这汉子啊啊几声,悠悠醒来。
“某在何处,你等这是作甚!”
明生几人正在一边品茶,一边闲聊,被这汉子吓了一跳。
“嚎甚!喝了多少狗尿,不知自己怎的过来的?”王宝龇着大板牙怒斥。
这汉子方才清醒,回忆了片刻,拱手向四人致谢道“多谢诸位相救之恩!敢问恩公贵姓?”
“相救谈不到,你也只是喝多些罢了,过得一时片刻,自己也会醒。小子赵明生,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明生摆摆手,不以为意。
那汉子喝了几口茶,几人便攀谈起来。却说这汉子名蔡忠实,乃漳州府漳浦县人士,二十余岁,自幼读书,但是屡试不中,却偏偏爱读书人扮相,又是家中偏房庶子,十六岁婚后,妻子难产,一尸两命。家中主妇觉得晦气,天天吹枕边风,他老爹无奈,求人找了个掌柜,收在店里打杂。这小子读过书,脑子灵光,被主家看中,后又跟随出海,权当书记。不想月余前在五岛海域被海寇打劫,船只被抢,船员惨遭屠戮,他是个命大的,被推入海中未死,爬上岸边,几经辗转才来到长崎。身在异乡,举目无亲,多年的好友也都客死海上,不由悲从中来,颓废度日,几两散碎银子花光,便落得了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