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反了!反了!”
史应选嘴角颤抖,点指反叛之人嘶吼道“杀光这些乱民!”
自有军兵上前抵挡,这城头也乱成了一锅粥。暴起之人越来越多,那官兵也分不清哪个是暴民,哪个是无辜之人,总之没有军服在身的,尽皆都是下手的目标,砍就是了。
真真是可怜了被强抓而来的城中壮丁,本是为了守城,如今却成为两方争斗的牺牲品。
你要砍某,就没有站着挨砍的道理,还手就是了,杀一个够本,杀俩就赚一个。本来不是宋军也成了宋军的帮凶。
乱斗!
城头,内城杀的激烈,城外的宋军却是成了看客,这特娘的要比看戏精彩万倍。
方其时,有沙船从护城河两侧杀出,竟然有近七十艘之多。这沙船都经过简单的改造,乌篷为方形,厚木板钉的严丝合缝,篷顶的木板伸出船舷两则足有半丈。
舰船如飞似箭,硬生生在护城河支起三座可供行人的浮桥。
“总攻!”毕勇再不迟疑,下令总攻。
宋军的暗桩已然做到极致,似这般一环接着一环的布置,没有大智慧大毅力,如何能成行!他毕勇若是再拿不下苏州,挥刀自刎算逑!
冲锋号响,宋军鼓噪杀出,木板被踩踏的咚咚作响,船只在水中左右摇摆,火光映照河面,真真是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火,相信这厮杀之声阖城可闻。
“史大人!速逃!”
眼见宋军已然过得护城河,攻城梯竖起,那守备就知大势已去。没有任何办法,城头尚在鏖战,已然血流成河,根本没有余力应对宋军向城头攀爬。
这是无解之局,要么死,要么逃!
“逃哪里去!”
史应选血泪飘洒,官袍之上满是血迹,乌纱帽早已不翼而飞,披头散发。
此公看着宋军登上城头,恣意砍杀,官军节节败退,抵抗者渐少,逃遁者渐多。如何还不知道这苏州完了。
不想自己多番布置,费劲了心机,竟然连一夜都未曾坚持得过。
如何向陛下交代?
如何向满城的百姓交代?
自己寒窗苦读十数载,中进士,治苏州,不就是为了伸得志向,效忠大明么?
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蹬上垛口高呼曰“陛下!臣去见先帝也!”
言罢,合身跃下城头,一头撞进河水,自杀殉节!
那守备眼见知府殉节,手下的军兵死伤殆尽,狠命的跺了几下脚,翻身退入城下,带领数名亲兵消失在街巷之中。
半晌之后,城头一面大旗竖起,却是鲜红的群星闪耀旗。欢呼声雷动,一浪高过一浪。
有宋军军兵乘胜直接奔下城头,杀入内城。
刚刚率兵杀退城门口叛军的瞿式耜喟然长叹。
完了!
这偌大的苏州城将要落入贼手!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着,枉为人臣,愧对陛下!
这也是个想不开的,所谓忠君爱国,这忠君可是排在爱国之前,也即在彼辈的眼中,先有君后有国,君失则国亡!相比于后世完全是两个概念,不可类比。
想不开就要抹脖子,老倌血气上涌,举剑便向自家的脖颈抹去。有亲兵一拳打在老倌的手腕处,也不管老倌如何挣扎,几人架起便跑!
瞿式耜不同于史应选。
一个是赋闲之人,官职被朝廷所夺,只有名望,没有职衔在身,死的就没必要,朝廷追究责任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史应选那是苏州知府,与城共存亡是应有之意,死后也是一段佳话,为后世所颂扬。
就不是一回事。
城门开,毕勇精神抖擞,打马入城!
钱府别苑,钱谦益听闻战败之后亦是仰天长叹,一则为失苏州而痛心,二则在想自己是要死节还是苟活。
前礼部侍郎,文坛盟主,儒道泰斗,如果非要拿后世作为类比的话,则是某部前副部长,作协主席,学联会长,这身份也是没谁了。
老倌本是不想死的,可不死面子上就不好看,会被士林耻笑,会被朝堂的衮衮诸公唾弃。
也是自己倒霉,怎的就鬼使神差的来了苏州,去南京访友讲学不香么?
身后一群士子拱手拜别,面带崇拜,高唱道“尊师,一路走好!”
就没人拦着,多难得的机会,只要钱谦益纵身一跃,立地成圣!
这是多少人求之而不得的机会啊。
钱谦益站在池塘边欲哭无泪,娘希匹,就没人拉老夫一下?
踌躇半晌,脚尖蹭了蹭池塘边绿水,回眸咧嘴道“水太凉!不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