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搓搓冻僵的双手,捂在小脸上,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手脚冰冷,心也冰冷。
皇城里的一切都冰冷,对于罪臣之女而言,恐怕永远没有春天。
从夜幕初临到淡薄天明,跪爬了一整夜,总算分拣好了能找到的豆子。
每一种豆子都被收进一个包袱里,而包袱皮,却是用沐秋撕碎的外衫而做成的。
熬了整夜,人已冻僵,木讷的站不起来,膝下早已残血成冰。
等了许久,望望东方,天色已经透亮,却见不到梨芳回来。
灯油早已干枯,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受冻,恐怕性命也会干枯。
沐秋忍着钻心疼痛,狠狠搓着手脚,终于能将将起身。
随后,沐秋将包袱绑在手脚和腰上,拖着僵硬的身体和三十斤豆子,走向去往甘露阁的路上。
心已风干时,脸上没有泪,没有经历过悲惨的人,永远不懂这种滋味。
此时正是御膳房里开始忙碌的时候,各个阁子的人都在纵横穿梭着。
当偶尔的目光看到沐秋时,一定会被惊吓到。
所有人的表情,如同见到一只鬼魂在游荡。
这是哪间阁子里的宫女?
浑身惨白,膝盖流血,外衫破裂,手脚上捆着什么东西?
沐秋的眼睛苍白,似乎见不到这些目光,只顾走向甘露阁,脚下只能一寸一寸的挪。
“快!快!去找督事大人!”惊愕之时,有人大声喊叫着,“要出人命了!”
这句喊声,似远似近,沐秋也许听到了,也许没知觉。
走着走着,膝头越来越软,终于摔在冷硬的地上。
沐秋在栽倒之时,只记得豆子散落一地。
一夜之苦,竟然这样荒废了。
伸出无力的手,想收拢起豆子,却是眼前一片黑幕,随后无知无觉。
如果就这样死去,并不算不听父母之言吧?
虽然不能活下去,却做了善良人。
爹爹,娘亲,女儿尽力了。
十五芳华,如同堪堪一梦。
这一梦,不知沉睡了多久,恍惚之间,听到过几句撕心裂肺的言词。
那似乎是碧柔的声音。
碧柔的声音很美,一听就知道是她,哪怕在撕心裂肺时,也如同歌谣。
“他们杀了沐秋,我也要杀了他们!”
碧柔,你真勇敢,在我的梦里,依然是英雄呢。
只是,你要好好的活着,必须要懂进退,我们是罪臣之女,不受欺负就算好的了,怎么敢杀人呢?
杂七杂八的声音都在劝着,“碧柔,放下刀,你不要命了吗?”
对了,对了,好心人,你们劝住碧柔……沐秋谢过了。
然后,似乎还有秦太医的声音,那个眉目清秀的郎中。
“能不能活命,要看老天是否眷顾。”秦太医似乎很生气,读书人也有发脾气的时候,将桌子拍得山响,“这件事情,没有这么轻易就算了,至少在我儿,完不了!”
过了许久,还有讨厌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顾掌事,“如果真死了,该怎么呈报呢?”
更讨厌的声音,似乎是梨芳,“就写……体弱多病,命里该然。”
真无聊,谎言撒到死人身上,真当世间没有报应吗?
这场梦,为什么没有爹爹和娘亲?
你们才是我最挂念的人啊。
一睡似乎千年,乱七八糟的梦过后,浑然一身疼痛。
无力的睁开眼睛,见到了模糊的碧柔。
这……真的是碧柔吗?
才一夜未见,竟然瘦了那么多,红唇没有颜色,眼睛肿的像酸杏子。
“沐秋,沐秋……”碧柔瞬间落下泪水,回头几声凄厉的哭喊,“秦郎中,秦郎中”
“碧柔……”沐秋觉得自己在说话,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轻轻抬起身,擦拭碧柔的泪珠,笑容一定很苍白,“你说过,不再流眼泪了。”
碧柔轻轻攥着沐秋的手,怕弄疼了她,泪珠断了线,哽咽的句不成句,“沐秋,沐秋……”
只记得,碧柔一直念着沐秋的名字,似乎想要念到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