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芝芝看着陈宗顺走出院门,不见身影之后,才拉着林春杏重新进屋去。 香桃在身后看了两眼,把门关实了。这才转身去拿放在衣柜上头那两盘子东西。 这两年,她这个丫头已经和陈芝芝心有灵犀,默契十足。不消陈芝芝吩咐,香桃已经用白帕子把方才用过的两支夹子一包,警惕地看了一眼屋外,偷偷摸摸地拿去消毒了。 林春杏看着香桃的动作,亦步亦趋地跟着陈芝芝进屋,问道:“芝芝姐,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她一边说,还一边伸手要去摸鼻子。 “可别!”陈芝芝在林春杏的手摸上鼻子前,一下子捉住林春杏的小胖手,拉着林春杏往她平日梳妆的镜前坐下,嘴上吩咐道:“以后没有洗手,可别用手乱摸脸。” 林春杏愣愣地直点头,刚想问为什么,见陈芝芝把妆镜推到她眼前,林春杏连忙凑过瞧,查验着陈芝芝的奋斗成果。 这时候的泉州,已经家家户户皆用水银镜了。镜里清析地印着林春杏姣好嫩白的面庞,带着些可爱的婴儿肥,好像掐一下便能挤出水来,看得陈芝芝恨不得上前咬一口。 林春杏只关心自己的鼻子。她往镜子前凑了凑,镜面上现在只能看见她肉肉的小鼻子了。 她左右晃了晃脑袋,细细端详着两侧鼻翼和鼻头。春日明亮的光线里,鼻头上原本星星点点的小黑点,现下几乎全无,白嫩嫩的,林春杏觉得好看极了。 林春杏开心地咧着嘴笑,目光再往下,她就有点不开心了。 因为陈宗顺的突然出现,鼻孔周围和鼻翼两侧上的黑头,陈芝芝还来不及处理。两厢一比,林春杏觉得那些没有弄出来的小黑点实在碍眼得很。 “芝芝姐,你帮我把这些也弄弄吧!”林春杏转身抬头看着陈芝芝,伸手摇了摇她的胳膊,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孔,娇着声音求道。 陈芝芝自个儿去打了一盆水,拧了一条冰帕子,轻轻地敷在林春杏的鼻子上。 帕子和之前那条温帕子不同,是用了冷水的。春日里,冰冰凉凉地捂在林春杏的皮肤上,害她难以控制地微微抖索了一下子。 见林春杏满眼期盼地看着自己,陈芝芝虽然很想再重新拿起细胞夹,把她下巴和鼻子上的黑头再横扫一遍,可一会子冷一会子热的,毛孔张张合合,实在对皮肤不好。 陈芝芝只好道:“咱们今天先不弄了,一来这样子对你皮肤不好,二来我爹说不定盯着咱们呢。” 林春杏脸上有些失落,她一想到脸上还有那些小黑点,今晚肯定一晚上都睡不好。 过了一会儿,陈芝芝重新给林春杏换了一条冰帕子,看着林春杏失望地撅了撅嘴,她笑着安慰道:“再过两日,我上你家去,我偷偷给你弄,别让我爹知道了,不然我要被打的……” 林春杏只好点头,想起方才陈宗顺一来,陈芝芝他们主仆二人就慌慌张张地“毁尸灭迹”,显然是不想让陈宗顺看到。 或者说陈宗顺不喜欢陈芝芝弄这些。 林春杏满脸好奇,问道:“芝芝姐,为什么不让伯父知道” 现在换成陈芝芝不开心了,陈芝芝心中腹诽道,为什么因为在她爹眼里,这就是不务正业。可她爹不知道,这是多么“现代”的技术手段呐! 但是陈宗顺说了,要是让他再发现一次陈芝芝偷偷折腾这些玩意,把别人的脸弄花了,她那一箱子宝贝直接没收扔火坑里没商量。 那一次完全是她失手。陈芝芝心中哀叹,千不该万不该,她就不改骗那个小胖子,她给天冬香桃他们弄的时候,不也好好的嘛!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闹成现在这个局面。 想到这里,陈芝芝的情绪有些低落。她心里盘算着,她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陈宗顺相信,这是个正经事儿呢! 这是困扰陈芝芝很久的问题。当年她车祸之后穿来这里,老天爷把她那一箱子的心爱宝贝一起送了过来,天意就是让她在古代继续发挥这项伟大事业。 陈芝芝心中扼腕,这是天意啊,他爹怎么可以如此罔顾天意,扼制这项伟大事业在古代的萌芽。 陈芝芝心中盘算怎样才能说服她爹,直到林春杏喊她:“芝芝姐,水滴我身上了……” 林春杏的鼻子被帕子捂着,声音嗡嗡的。陈芝芝回过神来,连忙低头去看,帕子上的水汇成水滴,落在林春杏的衣襟上,渲染出一个深色的水印。 陈芝芝连忙抬起手中的冰帕子,口里说了声抱歉,再去看林春杏鼻子。见她鼻子上的毛孔收敛的差不多了,这才把冰帕子撤掉。 “好了!”陈芝芝暂且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一旁,语气轻快地和林春杏道:“咱们去肖婶家吃蚵仔煎,顺道去看看桂丫,我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陈芝芝拿着陈宗顺给的荷包,轻轻地颠了颠,里面的铜钱叮当作响。 林春杏是小孩子心性,随即喜笑颜开地应好。今天她爹妈都不在家,弟弟又有祖母看着,她可以偷偷跑出去玩。 临走之前,陈芝芝还让香桃带了一套干净的器具,三个人偷偷地从后门出去了。 西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而且大多是认识的邻里。陈芝芝和林春杏嘴巴甜甜地给一众叔婶问好,香桃拎着个菜篮子跟在后头。 一路上,陈芝芝正和林春杏低声传授秘籍:“你们家有卖那种细盐,你隔个四五日,拿点细盐,用水在掌心化开,然后再拿去洗你长黑头的地方,还是很有效果的。” 林春杏家里是开米粮铺子,也卖油盐酱醋这些东西,她平日里洗脸用的细盐,也是林春杏家里买的。 陈芝芝捏着手指头,隔着空气,和林春杏比划着她平日里是如何用盐水洗脸的:“你在长黑头地方,用盐水洗的时候,要这样子多按摩按摩,但是不能太用力搓,不然皮都会让你搓掉了。也不能经常洗,四五天一次也尽够了。” 陈芝芝把注意事项一一交代着,林春杏在一旁听得直点头。 这个时空毕竟不能和科技发达的现代比,旁的不说,至少没有那些各色的诸如“XXX牌火山泥洗面奶”、“XXX牌绿茶控油洗面奶”,更不要说黑头导出液,撕拉面膜这种玩意儿。 “黑头”这词对林春杏来说还是相当新鲜,不过她觉得这个词也是很贴切,物如其名呐! 林春杏听得很认真,有些天真的问道:“这玩意儿会一直长吗” “当然,”陈芝芝回答斩钉截铁,也是万分苦恼道:“这东西,有时候你没睡好觉,它要长,多吃点你爱吃的东西,它也要长,稍稍不注意干净卫生,它也要长!” 见林春杏听得也是满脸苦恼,陈芝芝乐呵呵地吓唬她道:“我和你说啊,这东西,哪怕你脸上一大堆皱纹的时候,它也长!” “啊!”林春杏很失落,小脸皱得跟包子一样:“就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吗?” 还要长到七老八十不成总不能它一出现,自己就跑去麻烦陈芝芝,即便陈芝芝乐意,林春杏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这话把陈芝芝问住了,她愣了一下,道:“还真没有……” 要是真的有一劳永逸的法子,被她握在手里,陈芝芝想,她就可以翘着二郎腿,不用上班专门坐在家里收钱就行了。 毕竟黑头这种东西,是困扰全世界人民的美容问题,这可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市场。 “所以呢,黑头这东西,咱们只能预防,不能根除!”陈芝芝把手狠狠地攥成一个拳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听姐的,准没错!你瞧瞧我,预防得当,不认真看,它就没有!” 陈芝芝把脸凑到林春杏跟前,让她仔细瞧着。 林春杏停下脚步,细细地看着陈芝芝,不止是打量着陈芝芝的鼻子。 在林春杏的眼里,陈芝芝和她的娘亲梁氏一样漂亮。陈芝芝身材细挑,像春日里刚抽条的柳枝似的。在闽南这一带的姑娘中间,算是高的。鹅蛋脸面,粉面如脂,一双漂亮的杏眼总是笑吟吟地,灵动而美好。 她和陈芝芝两个算是自小玩在一处,她就看着陈芝芝原本圆圆的脸蛋越长越开,越变越好看。 一想到自己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圆润,林春杏就有些愁苦,怎么一块玩耍,却不见相互传染的呢 林春杏有些小妒忌地看着陈芝芝,就连人家的鼻子,也不长黑头这玩意儿! 陈芝芝看着林春杏脸皱成一团,满脸愁容地看着自己,还当她是忧心她鼻子上的黑头,随即拍了拍陈芝芝的肩,挽着她的胳膊继续往桂丫家走,口中劝慰道:“你可别急,按着我的方法来,一定能把这东西扼杀在萌芽里!” 陈芝芝用手刃咻咻地比划着,宛如江湖侠士一般,信心满满地替林春杏鼓劲着。 春日的阳光里,陈芝芝目光清亮,笑意盈盈,自信地看着林春杏。 林春杏又打量了一眼陈芝芝干净的鼻子,顿时受到万分的鼓舞,方才的愁绪被一扫而光,也是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 两人说着话,不多会就看到肖婶的蚵仔煎摊子。 “肖婶!”远远地,林春杏就和肖婶打了声招呼。 肖婶是桂丫的母亲,早年丈夫去世,她就靠着一间祖传的屋子,在街上支了个摊子,卖蚵仔煎拉扯着一双儿女长大。 “哎呦,丫头来了!”肖婶热络地招呼着林春杏和陈芝芝,因为摊子前还有客人等着,她有些忙。 肖婶手里的锅铲利落地翻动着锅里的蚵仔煎,乳白的地瓜粉裹着肥嫩的海蛎,在热火之下,慢慢地变成热气腾腾地美味。 “肖婶,给我们来三碗!”陈芝芝掏出陈宗顺给的荷包,拿出二十四枚铜钱放到一旁的放钱的瓷碗里,看着锅里的蚵仔煎,只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肖婶笑眯眯地应了声“好”,转头高声喊了桂丫一声,陈芝芝听到后面的桂丫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肖婶一边给客人承了两碗蚵仔煎,转头地对陈芝芝三人笑道:“桂丫在里头呢,她今天还和我念着你,可巧你就来了。你们自个儿去找她玩罢,等好了我给你们送进去……” 摊子前的客人不少,陈芝芝她们不好乱站着和肖婶唠嗑,只说:“我们那几份殿后也不要紧……” 说完三人穿过一条窄窄的巷子,再转个弯,便是桂丫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