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就没去过海上明月楼!师父,是东家主在陷害我!” 风离激烈的反驳着,却被身后的侍卫压制着,单膝跪在地上,起身不得。 眼前是他的师父东方清鸿,以及污蔑他偷入禁地海上明月楼的东家主。 “冤枉?人证物证俱在,你说你冤枉?”东家主长着一双吊梢眼,笑起来颇有厉鬼勾魂之感。他一招手,人群里走出两人。 两人侍卫打扮,黑巾蒙面,乃是平日里跟在风离身边的影卫。两影卫向东方清鸿拱手道,“秉掌门,东家主所言非虚,小公子进入海上明月楼是我二人亲眼所见。” “荒谬!”风离挣扎着就要起来,无奈又被身后之人死死压住肩膀。只得怒火上涌,在稚嫩的脸上勾出愤恨,“定是你二人被东家主收买,如今却来诬陷于我!” 两影卫听此指控,噗通一声跪伏在地,“掌门,影卫要旨,如若蒙蔽主子当受千刀万剐之刑!小公子如此罪名我等万万担不得!” 影卫要旨切不可撒谎,如此一来便坐实了风离的罪名。 “你们!”风离被侍卫擒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 风离赤红的眸子忽得灵光一闪,赫然抬眸,道,“海上明月楼乃东方世家禁地,机关重重,即便我去了又怎可能做到毫发无伤的回来?况且这二人既然是要揭发于我,怎么不在我进入之时将此事告知家主,偏是要等到这个时候?!” 风离被带到刑堂接受审讯的缘由是今日东家主揭发风离擅入禁地,时间是三日前,人证是这两个影卫。影卫若当真亲眼所见,当是及时汇报,而不是等到三日后的审讯。 跪伏在地的影卫却道,“小公子你乃掌门之徒,地位崇高,我们只是一界影卫,怎敢揭发于你?今日乃是东家主作保,我等才敢站出来说一说这公道。” 影卫姿态卑微,言语谦让。并非他们不想揭发风离,而是不敢揭发。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风离火上眉梢,“影卫当承忠义二字,你们这样就不算欺骗了吗?!” 影卫的声音闷闷的传来,“既无忠诚,当行义字。擅入禁地已是触犯门规,还请小公子不要再做狡辩,认罪伏法。” 风离胸膛起伏,稚嫩的脸上抽搐着,他简直要被气笑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被东家主收买来构陷于我!” 东家主走上前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笼住风离。道,“小公子此言差异,这影卫是你师父派出保护你的,与我有何关系?况且如果这点人证不够的话,东某还有物证在手。” 风离冷笑,“简直无稽之谈,我根本就没去过,哪里有物证!” 东家主袖子一抖,从袖子里滑下一块玉佩,摊在掌心,递给风离看。 视线触及的一刻,风离怔住了,停止了挣扎,眼眸怔忡的看着那玉佩,“这,这不可能……” 东家主吊梢眼勾起,转身将手里的玉佩展示给东方清鸿以及刑堂的一干人等。那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朴实无华,只是它的上面却是刻着足以将风离打入死地的名讳。 “这玉佩是东某昨日在海上明月楼里无意中寻得,有左家主为证。本想着是哪个家主遗失之物。却不想这上面刻着的名讳,实在叫人胆寒。” 东家主抬眸,望向东方清鸿,“如今还是请东方掌门来评定一二。” 东家主抬手一掷,玉佩笔直得射向东方清鸿。 无声无息,谁也没有看见上位身着红衫之人是如何出手的。只再定睛一看时,那块上好的和田玉已然安稳躺在那人宽厚的掌心。 东方清鸿长相冷峻,棱角分明,极具威仪,除了肃然之外不见其他神色。 玉佩触手温润,镂空雕着笔锋强劲的两个字——风离。 东方清鸿的字,风离的玉佩。 “的确是风离之物。”他一开口,声音又冷又沉,在这炎热的夏日吹进一股冷风。 “偷入海上明月楼者,当行五十刑杖,逐出东方世家。素问东方掌门执法严明,从无疏漏,更无偏私。想来也不会对自己的徒弟偏私吧?”东家主反问着。 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具在,容不得丝毫的辩解。 “风离违背门规擅入禁地,即今日起逐出东方世家。” ——逐出东方世家! 似一闷棍忽然敲下,风离的身子无力倾下,膝盖颓然落在地上,“师父,我是冤枉的。” 他的诉求透着失望,带着凄绝,带着不可置信。那玉佩分明就是东家主从他身上偷去,明摆着要在今日设局,将他陷于无可反驳之地。 “来人,五十刑杖,打。” 制住风离的左右侍卫再没任何顾忌,一人一边将风离按趴在地上。二指厚的红木杖交叉夹在风离的脖颈,防止他的逃离。 在他身后的行刑者,红木刑杖高举—— “慢着!”东家主抬手制止,走向风离。 “你还想干什么!”风离赤眸怒瞪着。 “东方掌门即便能够秉公执法,但重物风离毕竟是掌门之徒,难免这些下人为讨好掌门人徇私舞弊败坏我东炎谷的名声。”东家主眼眸在人群一扫,随意招上两个人,“这二人非世家子弟,让他们行刑想必东方掌门也不会有意见。” 东家主吊梢的眉眼勾起,说出的话合情合理,道出的阴谋无懈可击。 风离一拳砸在地上,“今日之局,他日必当奉还!” 他的眉目尽是愤怒与不甘。心知今日之局已定,反驳与辩解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你有命活下去再说吧。” 东家主冷声笑着,今日之局他决计不会让风离活着出去。 红木的刑杖在春风中划出凛冽的弧度,轰然一声砸落! 痛,极痛。一杖砸在风离的腰际,震痛着皮肉,更似砸进骨髓,刺痛着。 三杖之后,风离的瞳孔骤然一缩。 是针!东家主竟然敢在刑杖上动手脚!换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样五十刑杖下去,风离的腰椎必然受损,甚至连双腿都无法保住。 左右刑杖交替而落,一声高过一声。 刑杖砸在血肉上闷响着,震在皮肉上发出啪啪的脆响,像是在油锅里煎着血肉之躯。 二十杖之后,鲜血溢了一地。浓郁的红黑红黑的血从风离的裤腿,身下,肆意的晕开了去。 那血里晕着黑色,如同长出了荆棘,淬着毒。 骄阳似火,炙烤大地。 风离的意识越发模糊着,身后再没了任何知觉,血和着松软的血肉湿漉漉黏糊糊的,分不清那腿脚是存在还是不存在。 耳边刑杖砸落的声音越来越远,蝉鸣越发听不真切。 他睁开眼睛,眼睑吃力的颤着,抖动几回终是合上。 “启禀掌门,小公子抗不住刑,已是晕了过去。” “那就用冰水泼醒。”东家主吹了吹杯中的茶叶。当然,那也得风离还活着才行。 哗啦一声,一盆冰水迎头浇下。冰水淋了风离一身,血水弥漫一地。 但风离毫无动静。 哗—— 又是一盆冰水。冰水稀释之下,将黑红黑红的血氤氲出浅红的颜色,再也看不出一点痕迹。 冰水给炎热的空气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凉意,先前激烈的氛围被哗啦哗啦的浇水声掩盖。重复的动作,重复的声音,没有丝毫异样,让刑堂的氛围愈来愈寂静,愈发针落可闻。 风离的身体躺在血水里,没有丝毫动弹,寂静得如同一滩皮肉。 东家主放下茶杯,担忧不达眼底,嘲弄活在话里,“行刑的那个谁,快去看看,小公子若有三长两短,就拿你们抵命。” 侍卫去探鼻息,半蹲的身子猛然跪伏在地,声音里带着惊恐,“秉,秉掌门。小公子,已经,已经气绝身亡!” “好好好!”东家主一声大笑,“你们这几个侍卫竟然敢暗中加害小公子,来人,都给我拖出去砍了!” 噌—— 无根之火陡然燃起,传出爆裂的声响,将东家主大笑之声瞬间浇灭。 火焰燃起,顺着风离的腰际一直往下,直直燃烧而去。 烧在风离腿脚的火焰有着美丽得几近透明的赤红之色,没有普通柴火烧起时的爆裂,漫出灰色烟雾。这火焰燃烧着,自内而外皆是赤红的颜色,静默的燃烧着,似乎是一簇冷火烧灼。 火焰漫过之处,将风离湿透的衣衫上的水份蒸发,却没有将他的衣衫烧灼分毫。 火焰静默下去,悄无声息。 东家主没有看向东方清鸿,因为他知这不是剑圣所长,而是术师所擅,但在场的术师有谁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动手,且丝毫不被他察觉? 东家主将心底的答案一一否定,眸子却凝在了趴在地上的风离。 “好你个风离,竟然敢装死逃避刑罚!来人,五十杖尚未打完,接着打!” 东家主露出凶狠,眸子紧盯着风离。 侍卫手里的刑杖高高举起,沿着锐利的弧度,重重砸下—— 啪—— 一声闷响,刑杖砸中的声响。 但是高台上站着的东家主眼眸里不见任何的喜悦,怔忡着,震惊着。 没有谁,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风离是如何起身,是如何撑着奄奄一息的身子站起。只看到这样一个人,头发滴着血水,半身狼狈,抬腿,一脚抵住染血的刑杖。 风离不过是油尽灯枯之人,侍卫全力压下,却趑趄不得进。 “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