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琥珀抬手摸了摸肩膀的受伤处,示意伤口已无碍。福先生满意地点点头,神情中透着鼓励,说: “这就对了。要知道,呲人类跟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不同,愈合能力是很强的,只要不伤及要害,不论伤口多严重,都能在短时间愈合。当然,还是不受伤比较好,只要受伤,就会耗掉一些精力。” “那万一伤及要害了呢?” 琥珀抓紧时间问着问题,神情中融着期盼。福先生解释道: “当然会死。说到底,呲人类也是有弱点的,无法在受到重创的情况下,还能延续生命。” 琥珀望着福先生,决心把心底的话说出口了,简短沉吟后,说道: “福先生,我想向你道个歉。当年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向我父亲问清楚了,是他不对。另外,我也有不对,不该去找猎手寻求帮助,我说过了,如果非死不可没有怨言,我却松动意志企图寻求帮助,是我错了。” 听着琥珀的话,福先生显得有点欣慰。不过,这欣慰的表情是很浅的,他没有太突显出它。他又说道: “我想,你父亲一定只是大致告诉你当年的经过,并没有说得太细致,你一定有某些细节是不知道的。” “什么细节?” 其实,琥珀感觉父亲并未说出全部的真相,眼下是个弄清真相的好机会,她竖起耳朵倾听那神秘的事迹。福先生叹出一口气,又说道: “当时的某个傍晚,你父亲离开工厂的时候,遇到危难,他的仇家找上他,拿出枪对着他,在危机关头,是我父亲挺身而出,挡了一枪,才救了你父亲。” 琥珀听着这一席话,受到的触动更深了,暂时没有搭腔,因为她实在不知道答什么好。福先生又说道: “我父亲受伤后,住了一长段时间的院才勉强恢复,还因此落下了残疾。就因为这样,你父亲说明了,要我父亲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去找他。谁知道,后来,我双腿瘫痪,我父亲去找你父亲借钱的时候,你父亲却断然拒绝了。” “是吗?” 听闻此言,琥珀心底的震撼更甚了,十分埋怨父亲的不信守承诺。福先生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往外的景致,静静地说: “是的,这是事实,事到如今,我没必要编造这些事出来抹煞你的父亲。” “那么,是我父亲不对,我绝不护着他,你要马上杀了我都可以。” 琥珀垂下头,诚心受死。福先生听着这话,有些感动,可他还是隐藏着自己的感情,说道: “我到现在都记得我父亲去世时的模样,真的很凄惨。后来,我的母亲也承受不了打击,在一个夜晚,喝了一些鼠药,离开了人世,那时,我真觉得人生走到了尽头,十分绝望。” “那福先生你下命令吧,马上处死我!我父亲欠的债,我愿意替他偿还。” 听完这一段,福先生的表情变得复杂了,打量着琥珀。他似乎有点不相信眼下站着的是他看不过眼的那人的女儿,神情里嵌着疑惑,眼底折射着深光,显得很交错。他静静地思索了一阵子,定了定神,说道: “死刑的事不急,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等我把一切事宜安排完全了再说。” “那好吧,一切都由你定。” 琥珀点了点头。谈论着死刑的双方,表情就像在说着一件寻常的物品那样寻常。琥珀又问: “那这段时间我该呆在哪里呢?” “就呆在你想呆的地方吧。” “难道我不必呆在这庄园里,而可以自由行动吗?”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琥珀稍有欣慰。福先生答道: “是啊,你可以随便呆在哪个地方。不过最好别出城,这样我才方便我差缪格去找你。” “嗯,我会留在城里的。另外,还有些问题,我想问问,可以吗?” “问吧!” “你为什么把我安排在皮皮农庄,还给我留了那么多钱?” 当琥珀问及这一问题,福先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沉,抬起手来,触摸着太阳穴,答道: “实不相瞒,那处农庄是我去年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居住的地方,后来,我才搬来了这晨曦庄园。我想着,皮皮农庄那里比较清静,所以,就让你住在那里。至于钱,那不是我的,那是农庄的主人皮皮先生的。” 琥珀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声问: “我还得问一句,农庄的主人皮皮先生呢?” “死了。” “怎么死的?” 琥珀隐隐察觉到这事情当中有阴谋,却不敢说破。福先生略带神秘地笑了,说: “安然去世了。” “……是吗?” 琥珀心底一阵沉痛,仿佛不信那理由是真的,可她又不想质疑福先生说的话,便没有提出异议。福先生鼓励地说: “是啊,琥珀,皮皮先生已经长眠地下了,他在去世前,把那座农庄留给了我。现在,我又把那农庄留给你,希望你住下去,那里的钱你也可以随意处置。” “谢谢了,福先生。还有一个问题,福先生你很喜欢抽烟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福先生斜着目光,注视着琥珀,希望弄清她为什么会把烟的事拿出来说。他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某些奇怪的色彩,即是,他像是发现了某种有趣的景致,但是,他又不太敢看这景致,所以有所保留。 可以见到,只是这么简短一阵子,他已经从梅冬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了。琥珀扬起下巴,浅浅呼进一口气,像在从空气中确认着什么,答道: “我闻到你身上有一股清晰的烟味,我想你应该是喜欢抽烟的人吧?” “是啊,我是喜欢抽烟的。所以呢,为什么特意提这个问题?” 福先生点了点头。琥珀神情木讷地点了点头,说: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能走了吗,福先生?” “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说着,福先生摆了摆手,示意琥珀离开。琥珀这才挪动了步子,朝门口的方位缓缓走去。 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止住了步子,又回头看了看福先生,仿佛在表达感谢。福先生也注视着她,以此表达鼓励。之后,琥珀才回过身,出了房间。福先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底有些奇怪的感受。 他总感觉,琥珀给他安心感,而这份安心感是梅冬给不了他的。在如此思绪的影响下,他开始心神荡漾,喃喃说道: “她是喜欢我身上的烟味,还是不喜欢呢?” 他感觉她不太喜欢他身上的烟味,做了决定,要少碰烟。 五 很快过去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约是六点半的时候,福先生醒了,起了床,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一阵,之后便到了二楼宽阔的阳台。他半靠在一张长长的躺椅里,望着前方开阔的田野,十分入神。在此过程中,他不时地伸出手,去摸摸一旁庞然大物的头。那是冰球,它正依偎在主人身边,表现出温顺的一面,全无猛兽的样子。 没过一会儿,缪格也来了,这大汉手里端着一个椭圆的托盘,其上装的物品是一个白色茶杯,里头装的是清茶,他把这茶递给了福先生。 之后,缪格便也停在了这里,同他的主人一样,凝望着前方的景致,全程没有动作,恍如一名专职站岗的卫士。田野的景致是很美的,尤其在清晨,这种景致会多上一丝韵味,乍一看,田野有种仙境的氛围。 福先生默默地看着风景,眉头紧锁着,仿佛在想着某种复杂难懂的事。而后的某一刻,他回过了神,说道: “你知道吗,缪格,我的心情相较于以前,变了许多?” “知道的,福先生,那天你也提了这事。” 缪格谨慎地附上了他的答案。福先生慢慢地说道: “二十四岁以前,我是个淡泊的人,噢不,应该说是个软弱的人才对,对争斗这事没有了解,过着平淡的日子。” 缪格听着这话,颇为触动,说道: “是啊,福先生,就算我那时从没出现在你的生命中,我也能够明白,你那时的生活是平淡而舒适的。” 福先生微微地笑了笑,看了缪格一眼,神情中透着鼓励,又说道: “我本来是个对平淡生活趋之若鹜的人,当被逼着要参加某些争斗的时候,是一点都不快乐的,而后,在这二十五年的不快乐中度过了二十五年的争斗时间,一直持续到现在。争斗这件事为我换来钱财和相对舒适的生活,可我不迷恋它,反而,我可真有点厌倦争斗这事。在郊外风景怡人的庄园里住着,日常喝喝茶,看看风景,这日子挺舒适的,这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缪格听了这话产生了更大的触动,弯下腰,小声地提议道: “那我们搬去路塔吧,福先生。我打听过了,路塔是没有猎手入驻的城市,我们住在那里,会相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