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安捏着小纸条脑袋里乱成一片。
身世她的身世?
兄长父母
在她小的时候刚懂事,义父当初不是说她的父母是他手下的士兵,殉难之后连个尸首都没有留下。且家中关系单薄,没有什么亲人。她从小长在王府,只需要记住王府就行了吗?
她长大这么多年,也还记挂着父母,年年在自己的生辰前后,给父母烧纸问候。
原来,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哥哥吗?
等等
柳安安将小纸条捏成一团,紧紧攥在掌心中。
她的脸色不太好,嘴唇都有些发白。
“柳美人?柳美人?”
薛侍卫担心地看着她脸色一变再变。从起初还害羞的活泼模样很快就苍白无色眉宇间染上了慌乱。
“可是默大师的信中有何不妥?”
柳安安将纸条塞进自己的衣袖里勉强回答。
“没什么。”
“对了他当时是认出你了吗,是知道你是宫中侍卫的身份了?”
薛侍卫摇头:“这个暂看不太出来他知不知道,属下观他模样可能只以为我是美人家中的侍卫。”
“但是”薛侍卫摸了摸鼻子,“美人最好做好一个打算。这位默大师,可能已经知道美人的身份了。”
柳安安心中乱糟糟地点了点头,让薛侍卫离开了。
她在偏殿的炉火旁坐着,愣愣出神。
小纸条上的那短短两行字,她看了只那么一眼,就全部记下来了。
默大师这个人,她只知道是曾经在宫中给宫中人做过玉雕的,除此之外,她对默大师一无所知。
现在他居然能知道她的身世
等等,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那天,一开始默大师的态度似乎并没有什么,而是在她摘下了帷帽之后,才突然改变。
难道说,他是通过了长相,认出了她的吗?
柳安安呆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王府的人长得都不一样。义母是长脸,还瘦,义父脸盘子大些,郡主姐姐是一双丹凤眼,义兄骨架大,长得与她更是一点相似都没有。
在这个家中,她知道自己的不同,也多少从自己的相貌能知道一些。
毕竟义母有时候看着她会发呆,然后用她听不懂的语气说,她长得可真像她的娘。
所以她是真的因为相貌,像她的亲生母亲,才被默大师认出来的吗?
那么这样一看,默大师肯定认识她的亲生父母!或者说她的家人。
柳安安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就走。
“美人!斗篷穿上!”
郡青连忙拿来斗篷,脚步匆匆追上柳安安给她披上。
从飘摇的雪花中一路回到元晨殿,柳安安立即让玲珑翻出纸笔来要写信。
“美人上一份信寄出去没多久,怎么又准备给府中寄信?”
玲珑给她笔沾了墨,递给柳安安后,也有些不知所以。
“这些日子,宫中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柳安安头也不抬在信纸上落笔。
“是我的事情。”
玲珑还在旁边劝道:“美人的事情就先暂时放一放,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陛下。”
柳安安猛地想到,她还给陛下沽了酒来。
却不知道怎么,这两天忙得硬是忘了给他。
等他来宫中,她却是有些怕了。
她在暴君跟前守不住秘密。能隐藏身份这么久,真的很不容易了。
现在她怕她自己情绪激动,若是让暴君知道了,那她背后的秘密都藏不住了。
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告诉给陛下的。
身世也好,默大师也好,她都只能自己去解决。
“你让郡青去把酒给陛下送了去。”
“不是说,往勤政殿送酒不太合适吗?”
“无妨。”
柳安安现在是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想把暴君打发远一点。
“你让郡青去,就说我吹了风,今天睡得早,夜里恐怕会病,睡不好,怕影响了陛下,请陛下今夜回安晨殿就寝。”
“美人,”玲珑却劝道,“美人这个时候,怎么能把陛下往外推,难道不该是趁着陛下如今对美人好,早点成就好事,怀上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吗?”
柳安安笔尖落下了一滴墨。
刚刚写了一半的信全毁了。
又是这种事,每次都这么说。
难道她在暴君身边,除了吹枕边风之外,还必须要怀个孩子才行吗?
难道义兄就没有想到过,她以后离开了暴君,是她与孩子分离,还是孩子跟她走?
“玲珑。”
柳安安抬眸,眼神难得多了一份沉稳:“是我太惯着你了,让你忘了尊卑?”
“我吩咐你,还是你吩咐我?”
玲珑错愕不已,然后立即跪了下来。
“奴婢错了!还请主子责罚。”
柳安安却没有轻描淡写放过。
“你错哪儿了?”
玲珑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言行,刹那间后背冷汗淋漓。
“奴婢,奴婢撺掇美人行事,奴婢没有听美人的吩咐”
“不是一次,而是次次。”
柳安安平日不说不在意,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丫鬟为了主子好,会有些小小的逾越,她不是不能理解。但是玲珑越来越过界了。
质疑她的决定,甚至不停想要主导她。
柳安安心中也有些气。
从王府出来时,身边就一个玲珑。起初不熟用着不顺手,时间长了,她也是个尽心尽责的。却不想入宫之后,她就越来越过界。
“你是我从府中带出来的丫鬟,如果算我出嫁,你就是我的陪嫁。你的言行,是我的脸面。”
柳安安难得把话说重了:“玲珑,你别让我丢脸。”
玲珑趴在地上磕头,眼泪都落了下来。
“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主子饶过奴婢这一次。”
柳安安揉了手中的信纸,抬高了声音:“郡青。”
守在殿外的郡青闻声而来,垂眸屏息没看跪在地上的玲珑,直径向坐在窗边的柳安安屈膝行礼。
“美人请吩咐。”
柳安安收回落在玲珑身上的视线,努力硬着心肠:“玲珑说错话,按照宫规该怎么处理。”
“回禀美人,宫中宫娥如是初次犯错,当小惩大诫,施以抽打掌心或掌掴,严重的,可能要挨鞭子。”
玲珑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慌乱着摇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柳安安垂眸。
“你看着办。”
“那奴婢就斗胆,为美人解决。”
郡青又屈了屈膝:“玲珑妹妹是美人入宫带在身边的贴身婢女,碍于美人的情面,不好施以掌掴,她受惩罚是小,丢了美人的颜面是真。奴婢觉着,若是初次犯了口舌之过,不妨尺责掌心十下。这是看在她身为美人贴身婢女的份上,特意网开一面的。”
柳安安也不打算真的怎么处罚玲珑,亏着郡青给的恰到好处,就点了点头:“就如此吧。”
玲珑只能爬起来,被郡青领到外间,用戒尺一下一下的打她的掌心。
柳安安第一次惩罚了人,心里也有些闷。
玲珑一心想要她早些怀上暴君的孩子,可玲珑从来没有问过她,她是怎么想的。
就好像,义兄把玲珑给她,就是为了时时督促她这些。
信也毁了,也没有了给王府写信问情况的心情。
柳安安索性蒙了一觉,避开这些烦心事。
真的完全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烦。
睡了不知许久,柳安安越睡浑身越热,难受地睁开眼,一张嘴,嗓子都是沙哑的。
“郡青”
“奴婢在,美人可是渴了?”
守在身侧的郡青端着一杯水来与她,柳安安先喝了,却觉着半点都没有好。
嗓子又干又涩,身子也软绵无力的。
郡青摸了摸她额头,脸色微变。
“美人起热了。”
起热了?
她还真生病了啊。
只不过是随口一句,居然成真了。
柳安安靠着郡青的力气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滚烫。
难怪她越睡越难受。
“奴婢这就去叫陛下。”
柳安安赶紧拽住郡青的袖子。
“别去。”
郡青一脸为难,低语道:“回禀美人,陛下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了,沐浴后,见美人已经睡熟,在小室看书。陛下吩咐了,美人这边若是有什么动静,要第一时间禀报过去。”
“而且美人病了,得去告诉陛下,陛下才好去让御医来给美人看诊。”
柳安安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是普通不舒服,起了热,生了病。是要请御医来看看的。
她这才准许了郡青去禀报。
没一会儿,穿着崭新白色中衣的褚余,披着一件长衣大步过来,他眉头微蹙,一来对上柳安安躲躲闪闪的视线,弯腰摸了摸柳安安的额头。
起了热。
今日玩雪在外受了寒的过。
“去接曾御医。”
他又立即吩咐郡青:“去端热水来。准备个帕子。”
郡青退出吩咐了小宫女迅速跑一趟,再回来时手中端着热水盆,帕子也拧干了。
褚余直接挽了袖子坐在床榻边,接过帕子,落在柳安安的额头上。
“陛下”柳安安歪了歪脑袋,颇有些不自在,“这种事,让郡青来就是了。”
“我来更好些。”褚余细致地将帕子放在她的额头,摸了摸她脸颊,又拧了条帕子来给她擦脸蛋。动作之间还带着一种熟练。
柳安安愣愣地看着褚余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有些发酸。
暴君,对她真的很好。
这种事情都不假他人之手,他还是堂堂帝王,做这种事情这么顺手,都不像是第一次了。
柳安安盯着他手中的动作,他瞥了她一眼,抬手捂着她眼睛。
“不舒服就老老实实闭上眼,别乱看。”
柳安安反驳:“我没有乱看。”
“嗯,”褚余慢条斯理道,“你盯着我,我会想捏你。”
柳安安立即闭上了眼睛,睫毛在他的掌心刷过,痒痒的。
褚余收回手。
小姑娘是真的烧得厉害。
他来时,她已经睡下了,一时间居然没有发现,任由她烧了不知道多久。
这会儿她满脸都是通红的,衣领微微散开,露出的锁骨甚至都被染上了薄薄一层的粉雾。
褚余挥退了女官们,一次次自己拧了帕子给她。
不多时,跑得气喘吁吁的曾御医到了,还没跪下请安,褚余就让开位置,让他来给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