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大家陆续醒来,收留慕桑和绿枝的老婆婆没能醒来,她蜷曲在土墙底下,面色灰白,嘴唇干渴裂出了一道道小口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失去了生机,她不是第一个倒下没能起来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什么话也没留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
小大夫沉默寡言的收殓这祖母的尸身,破烂的衣服里揣着几块粗面馍馍,那是她这几日全部的干粮,她把这些口粮省下来了、留下来了,她是被活活饿死的。
慕桑看着看着眸子里含满了泪,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这贼老天……”泪眼风干在了压抑的风里,这年头活着真难。
没有铁锹、没有其余挖土的工具,小大夫用手里拄着的木棍刨了一个坑,没有两寸薄木棺材,连一张席子都没有,他想他真是个不孝的人,祖母含辛茹苦把他养育长大,他却不能为她尽孝,死后连墓碑都没有。
想要活着就没有时间悲伤,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活下去的期望越来越渺茫。许多人的眼神变得麻木不仁,这样苟延活着和解脱的死去没什么两样,向前走着的只是凭着本能去走。
慕桑惊然发现,人群里的小孩越来越少了,有孩子的人们越来越沉默。
她知道有个词叫易子而食。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微风里她坠入了三九寒天。
若是他们活下去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半梦半醒之间忆起有那么一个夜晚,他们为了活着而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他们的余生怎么弥补才能换回片刻的安宁?
这里是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