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温室卫队的列车重新回到了后山山脉的脚下。
他们是前来观测兽群的,这一次他们的行动谨慎了许多,没有在进入山脉的第一时间就点燃诱兽香料。
列车在轨道之上缓缓地行进着,士兵和雇佣者们举着望远镜注意着四周的每一点动静。
很快,其中的一个士兵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他拨转着望远镜上的滚轮,向着一个方向看去。
“队队长”
下一刻,士兵的身子便僵在了那里,结结巴巴地向着沃德森说道。
“怎么了。”沃德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那,那里。”士兵放下了望远镜,用手指指着远处说道。
沃德森上前拿过了士兵手中的望远镜,向着他指着的地方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片野兽的尸骸。
即使是沃德森,也从未见过这样情景。
数不清的尸体横倒在染着血雪地上,天空中盘旋着黑色的鸟类,一群野狗在尸体间奔走着,似乎正在寻找着食物。
三两只飞鸟落在了一具雄狮的尸体上,一边梳理着羽毛,一边啄食着尸体的腐肉。
随着雪原列车的靠近,越来越多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呆涩地站在车窗边,闻着空气中那浓郁得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只觉得嘴中干涩,于是便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这,这里都发生了一些什么?”车厢中的一个雇佣者这样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
人们看到的,只有那铺满了山脚的尸体,还有竖立在尸体中的六把刀,六把残破不堪的,反射着阳光的刀。
兽群的威胁解决了,虽然温室卫队到最后也没有调查清楚,后山山脉兽群的死因,只能把这件事的原由归咎到了兽群自相残杀的身上。
但是第四号温室确实是渡过了今年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警戒的开放让他们有了重新开采资源的条件,数量大大减少的野兽也重新回到了深山中,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出来侵扰人类了。
于是,在离开温室的两周之后,温室卫队乘坐着雪原列车返回了温室之中。
此时,已经有不少士兵和雇佣者的亲属,已经等在了温室卫队的营地前。
从营地中走出来的士兵和雇佣者们,面带着笑容与家人们拥抱在了一起,一时间,颇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人们的重逢与相聚总是美好的,而无法重逢的人呢,就只能失魂落魄地站在人群中,四下寻找着,一直等到希望破灭,然后或蹲或坐在地上,要么掩面痛哭,要么缄默落泪。
艾尔是在早上八点来到卫队营地的。
她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沃德森,于是便走了前去。
沃德森也看到了艾尔,他想要躲开这个女孩,但是他的双脚却像是被灌注了铁水一般,始终无法移动一步。
直到艾尔走到了他的面前,沃德森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看着艾尔,低着自己的眼睛,脸上带着毫无意义的遗憾。
艾尔很熟悉这一种眼神,这让她的心颤抖了一下。
“柳原呢?”看着身前高大的人影,女孩这样问道。
沃德森知道自己将要做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开口说道。
“很抱歉,我们无能为力。”
说着,他就从身边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一件大衣来,交给了艾尔。
“这她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女孩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正在下沉,直到再也不能跳动。
她伸手接过了沃德森手中的大衣,接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
除了这个,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说的出口的话了。
命运再一次告诉她,原来失去一切是如此的简单。
这让她不禁又想起了那一晚柳原对她说过的话。
“所以说,命运从来不会因为你的抱怨和忧虑而改变对你的态度,你所能做的,就只有相信它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而已。”
“我不相信,不过,我希望你能够相信。”
只是艾尔还能够相信吗,一切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显然,她已经信无可信了。
最痛苦的事情往往便是如此吧,不是从未相信过,而是曾经相信过。
曾经这两个真的很特别,因为它们总是能够省略掉太多的沉重。
艾尔离开了,在略显拥挤的人群中,在沃德森的注视下,拿着那件大衣,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温室卫队回来的第二天,他们为牺牲者举办了一场葬礼。
在一块牺牲者专用的墓碑下。
这一天的天气很阴沉,沃德森穿着一件黑色的常服,站在人群中,听着牧师念着悼词。
他始终沉默无声,直到一切结束,人群散去,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温室顶部的白炽灯使得一切看起来都有一些苍白,包括墓碑上那些新刻上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