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忽然抬头看向窗外。 外头夏日炎炎,风和日丽,是个大好晴天。可她却从空气里觉察出一丝不安。 不大对劲啊…… 阿白嗖地一下跳出窗去,窜到屋顶,远远观望。城还是这座城,只是,似乎有什么已经不太一样了。 城里的人还是照样过着安详的日子。城里的妖,除了那只寻不到踪影的,都规规矩矩遵守规章制度。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阿白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这扰人的不安究竟源自何处。 头顶几只鸽子飞过。忽然一阵大风吹来,鸽子咕咕叫了几声,扑扇着翅膀,被风吹得身子一斜,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一片鸽毛轻轻盈盈落在阿白头上。阿白傻傻偏过头,望着鸽子飞走的方向——那边是临渚古城的旧巷区,在城西顶端。青天白日里,淡淡黑气如烟,从城那一头升起,被风吹散。 “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喃喃着说出一句从人类那里听来的话,随后脚一蹬地,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全然已把寒宵的话抛在脑后。 一所破败古宅里,寒宵的身形缓缓落下,足尖点在枝头。他穿着黑色上衣,黑色牛仔裤,像一只大鸟停在树梢。 离树下不远的地方是一个洞,洞很深,里面一片漆黑。洞口像一口大锅,里面邪气汹涌翻滚,遏制不住地溢出来。洞里传出人声: “哥,怎么办?这突然变故怎么处理?”一个女人从洞里钻出来,一边朝洞里的人伸手。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齐云梦。 洞里又钻出来一男一女。 “你不是说师尊也来了吗?看他怎么说。”齐云泽说道。 “师尊本人现在在哪?”齐云锦问齐云梦。 齐云梦朝姐姐摊了摊手,说:“我也不知道,忘记问了。反正他现在应该正在忙我朋友的事。”她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忽然被她哥止住了。 “嘘——”齐云泽脸色微沉,抬了抬下巴,紧紧张张的样子,示意她们抬头看树梢。 只见一只妖怪立在枝头,抱着臂,正俯首注视着他们三人。 齐云梦一惊,压低声音对齐云泽道:“哥,这只妖怪我见过一次。不是跟你说过我朋友是阴体人吗?他打过我朋友的主意。我本想教训他一顿来着,结果让他跑了。” 齐云泽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幸亏你没去教训他。你看不出他身上有多重的妖气?” 齐云梦不服气地道:“我上回明明见他身上没多少妖气——” 齐云泽轻轻一句“闭嘴”就让她打住了下面的话。 “哥,要不要跟他对上?”一旁齐云锦小心翼翼地问道。 齐云泽盯着枝头上的妖看了一会儿,神色凝重地道:“我们绕开他走。” 齐云梦道:“哥,我看我们几个一起上,他是斗不过的。” 齐云泽真想敲她脑门,皱着眉示意她看树。“你没发现他周围树枝上那些鸟?城里飞的魔物就是它们!你看那只妖的眼神,和那群魔物一个样。”说到这,他迟疑了一下,继续低声道:“那些魔物身上的邪气和地宫大坑里的邪气一致,底下肯定还有更多这种东西。在不清楚这只妖与这群魔物的关系之前,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齐云泽说的这番话,后半截齐云梦都没听见,她瞪着树上排排坐的鸟,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似乎是真的才发现它们。她脸色白了白,忙推齐云锦,急道:“姐,快走,快走。” 寒宵听着他们在下面嘀嘀咕咕,耐心出奇的好。等着他们说完,终于静悄悄地想走了,他才冷冷一笑。 忽然间,树上响起一片婴儿啼哭声,黑鸟扑扇着翅膀,爪子离开枝干,齐刷刷张开嘴,露出森森獠牙,朝地面三人冲去。 寒宵足尖一点,也跟着飞了下去。 “寒宵!”后方忽然传出一声大喊。 阿白刚赶来,便见一群黑鸟俯冲下来,像是在袭击人类,而自己的好同事似乎正要过去帮忙,她连忙喊一声,想告诉同事:她也来帮忙了。 刚飞下树的鸟群一惊,大叫着朝四面八方逃窜,一下便不见了影。 阿白刚落在墙头,便看见这一幕,奇道:“咦?怎么全飞走了?” 地面上,齐家兄妹三人都已经祭出降妖除魔的道具,人手一把凶器,护在身前。他们都盯着刚落地的寒宵,眼神里满是敌意。 阿白跳下墙头,跑了过来,将寒宵朝身后一拉,对齐家兄妹道:“你们没事吧?鸟没伤着你们吧?” 齐家兄妹没说话,凶器也举着没放下。 “哥,”齐云梦悄悄拽了拽齐云泽的衣角,低声道:“那个是守城灵,快叫女菩萨。” 齐云泽盯着阿白看了半响,默默收回长剑,问道:“你是守城灵?” “嗯,我们俩都是。”阿白道。 齐云泽朝她行了一礼,道:“拜见女菩萨。”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女菩萨,你们不用这样叫我。”阿白摸摸后脑勺,怪不好意思的。 “告辞。”齐云泽道,然后立马拖着齐云梦和齐云锦走了。 刚走出古宅,齐云锦就小声说:“哥,刚才真是多亏那个守城灵救了我们。” 齐云泽嗯了一声,面色沉沉,低低道:“看那样子,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救了我们。” “接下来怎么办?” “去镇魂塔。” 古宅内,阿白见三个道士走了,松了一口气,忙转向寒宵,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没事吧?道士没伤着你吧?我看他们盯着你的眼神不怎么友好,估计不知道你是去帮忙的,大概还以为你要害他们。” 寒宵不说话,只朝她微笑。 “怎么了?”阿白觉得不对劲,又被他笑得脊背生寒。 “阿白,这个好看吗?”他忽然摊开手,掌中立着一个金字,缓缓旋转,熠熠生辉。 阿白一看,变了脸色。“寒宵,你要干嘛?” “阿白,你下次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的妖力封印起来。” 阿白吓得后退一步,又走回来,突然一巴掌拍在金字上,将浮屠金印拍回寒宵掌中,怒道:“寒宵!你太过分了!你干嘛要威胁我!你干嘛不许我出门!你凭什么要封印我的妖力!” 随着怒气上涌,妖力也跟着上涌。阿白眼瞳发红,周身妖气四溢,仿佛有一只凶猛的野兽在体内蠢蠢欲动。 阿白心中大惊:不好!气过头了!妖性压不住了!她赶紧按住眉心,调整气息,待到妖力渐渐平息下去依旧胆战心惊。 “阿白,”寒宵忽然捉住她压着眉心的那只手,放下来,嘴角若有似无地牵起一抹邪异的笑,“这才是你的本性,为什么要压抑?”他问道。 阿白没回答,怔怔地杵着,气息仍不稳,瞳孔里还泛着红,很久才渐渐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