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初秋向来是不讲道理的,蓝天白云,朗朗红日,这风却是凌厉,树林中还不曾察觉,出了林子,一阵阴风刮过,楚郩打了个寒颤,手中逮着个垂死挣扎乱踢腿的肥美灰兔子和一捆木柴,嘀咕道:“这破天气,午时热的流汗,这会儿大太阳的怎么这般冷了。”
出了林子,随手将木柴丢下走上一段,便是一条小溪,楚郩沿着小溪走了一会,望了一眼前面,摇摇头又退回去,凑合坐到有些棱角分明的附近唯一一块能容她坐下的石头上。
娇贵的屁股确实被硌人的石头硌到了,楚郩皱着眉头忍了忍,那兔子突然奋力蹬起腿,破釜沉舟,誓要将自己的小命从这个强盗的手中夺下,生死关头,千钧一发,小小的胖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后脚蹬上楚郩的胯骨,蹭的一下越出一尺远,顿时得意的扭了扭肥屁股,向远处窜了出去。
它快,为了不让娇贵的屁股被硌的难受的换了数次姿势的某人更快,手猛地一展,一根状似铁钉的与簪子一般大小的暗器嗖的划过空中,不偏不倚刺中兔子的后腿,却没有削减它前进的速度,兔子斜着落下,生生被钉在了地面。那铁钉尽数没入地面,只留了个孔雀翎似的尾巴扎在兔子后腿上,妖艳的颜色绽放在灰色的毛发中,异常美丽。
兔子疼得挣扎起来,它越动越疼,越疼越要挣扎,越是挣扎伤口撕裂的越大,鲜血渐渐浸湿了一小块地面。楚郩盯着那一摊血污,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不知是在头疼兔子脏了还是犹豫要不要过去捡兔子,一旦起身,屁股下面这块难以驯服的石头又会硌人了。
终究是肚子的咕咕声率先打破沉默,楚郩屈服了,不甘心的站起来,走过去将已经不动弹了的兔子的大耳朵揪起来。兔子连带着铁钉被她不费一点力气提在手里走向河边,方才让兔子挣扎许久不见一点松动的钉子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这钉子不是钉子,约有三寸,扁平状,忽落掉细小密集的倒刺和尖锐的翎尾的话,它顶多算是个小铁板子,铁板子尖尖圆滑的可以在脸上蹭蹭。实在是让人惊奇,这玩意儿是怎么穿过兔子的腿骨深深扎入地面的。
在坐着和屁股和肚子里面,楚郩明智的选择了后两个,所以她盘坐在小溪边,将兔子的皮扒了。遗憾的是除了小铁板,她身上一件利器也无,就连头上的簪子都是随手折的小木棍,这人除了俊俏的脸蛋和一身黑衣像模像样,穷的像个乞丐。
面无表情用手扒皮,开膛破肚,清洗兔子,然后将兔子头和下水挖了个坑埋了,站在惨死的兔子残缺不全的坟前。楚郩考虑要不要把吃完的骨头拿过来给它凑个全尸,自己也不是吃兔子不吐骨头的人,低头看了眼两手里洗干净的兔皮和兔肉,心想埋到土里最终也就只能侵蚀的剩个骨头架子,兔皮还能换几个铜板,兔肉也能饱腹,也算这兔子积德。
为兔子默哀了一个呼吸,楚郩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半残,勉勉强强挂在西边,坚强的抵抗着北面飘过来的厚重的黑云,悠悠叹了口气,楚郩将在林子里捡的柴火夹在腋下,慢慢往林子东面的庙里走去。
晚来风雨疾,楚郩被雨水打湿的衣摆依旧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豆大的雨水砸在脸上还是有些疼得,楚郩呸了一口,吐出砸到嘴里的雨水。身上似乎有气流浮现又迅速湮灭,她脸上像似笼上了透明的雨伞,砸过来的雨滴又溅到别处去了。
黑云压得极低,天色蓦的暗了下来,楚郩步伐不变,终于走到破旧的但也能够遮风挡雨的庙里。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古怪喑哑调子,在这个漆黑的雨夜里格外唐突,黑暗的庙里一个虚影瑟缩的退了退,楚郩撞着木门的胳膊肘子顿了顿,眼里透出意味不明的光。进了门,大风大雨一并刮了进来,楚郩胳膊抬起,木柴哗掉到地面上,惊气了尘土飞扬,又被雨水强势压下。
身侧后方的呼吸重了起来,楚郩关上木门,走到一旁摸黑找了一会儿,终于寻找个火折子,小心的吹了吹,昏黄的火光亮起来,照映着楚郩那张英挺的脸,幽暗不明。距她不远处的红漆圆柱子边蹲着一个从头到脚罩着白纱的人,唯一露出点皮肤的手里死死攥着一把匕首,刀刃正对着大门,直至楚郩。
楚郩仿佛没有发现此间还有一人,完全没看他,走到一个角落,架起了柴火,没一会儿,兔油掉落在火的滋滋声和鲜美的肉味儿开始在庙里肆无忌惮回荡,刺激着在场两个人的味蕾和肚皮。
楚郩拍了拍不知何时已经变干的裤脚,幽幽叹了口气,柱子边的白衣人已经完完全全躲在后面,楚郩看不见他,但她听力何其敏锐,此起彼伏的咕咕声让她怀疑这人是不是三天没吃过东西了。望着面前即将烤熟的兔肉,楚郩陷入沉思,给点还是不给是个问题。
给是不想给的,但他手里有把看起来不错的匕首,暗偷不是君子所为,但明抢,有些持强凌弱了,算了,就当日行一善了。
姑且分他一只兔腿,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届时问他借匕首的时候,自然也不好拒绝她了。
如此这般,楚郩狼吞虎咽的吃着手里的肉,吃完后,又掏出火折子吹亮。另一只手里拿着兔腿往柱子后那人走,那人听见脚步声,警惕的握紧匕首,黑暗中笼罩在白纱下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