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种委婉且愚蠢的施压,皇帝已经不放在眼里了,陛下会借着来年会试、廷试换掉冗余陈旧,对皇权不利的挡路石,为华荆朝堂注入新鲜可人的血液。
林锦错了皇帝两步行走在太极宫后的回廊之中,偶尔余光瞥一眼皇帝身侧至今没有正眼看他,一语未发的楚郩,林锦的心依旧惴惴不安,他有预感,今日必定是他这些年来最为艰辛的一天。
等了许久,皇帝的处置终于要来了,那会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的心情似乎很好,问道:“在君后那里用过午膳了?“
林锦道:“是。”
皇帝又问道:“这几日待在宫里可是闷了?”
这话还是在问林锦,林锦敛了敛心神,强迫自己不去想楚郩,微笑道:“宫中草木繁盛,风景宜人,同太后下下棋,与言哥哥学学骑射,锦儿这几日过的十分充实,并不烦闷。”
皇帝点点头:“君后又拉着你练骑射啦?没伤着吧?”
林锦道:“未曾。”
“那便好。”皇帝微微一笑,又道:“有你陪着太后朕很放心,近来政事繁忙,未曾去慈宁宫请安,朕十分担心会落下不孝的名声。”
林锦淡淡道:“陛下多虑了,太后与群臣都十分体恤陛下,陛下勤于政,是百姓之福,华荆之幸。”
皇帝似乎被他的话语取悦到了,哈哈一笑,望着不远处的凉亭,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
不远处随侍的人立刻在极短的时间里备好了软垫,茶点清茗,又齐齐地退至凉亭外恭敬地垂立着。
走入凉亭之中,皇帝坐下取起茶杯捏在手里,一副要喝不喝的样子,瞧着倒有几分不羁,与她一身明黄肃穆的黄袍格格不入,十分怪异。
楚郩在皇帝落座之后便径自坐下了,捏着茶杯一口饮尽,正要续杯时茶壶被皇帝抢先握在手里,眼含笑意,看着冷着脸的楚郩,温柔问道:“还在生姐姐的气啊?”
楚郩冷冷地看着她,“没必要。”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轻轻一击便溃不成军。
“唉。”皇帝轻轻叹息一声,“你这性子怎么越发冷了,”她将茶壶放到林锦面前的桌角,食指扣了扣桌面,示意静默在一旁的林锦为楚郩续茶。
又继续说道:“楚妹,你这张脸笑起来多好看,当然冷着脸也很好看,但十分的不近人情,你会吓到小锦的。”
林锦提着茶壶的手微顿,心中那一抹不安如野草忽遇春雨,疯狂的滋长起来。
林锦半垂着眸子,以相对安全的距离为楚郩续上了茶水,然后放下茶壶,在皇帝的目光示意下坐在了楚郩的身旁。
皇帝,林锦自问是不怕的。
但楚郩,林锦此刻,却是连面对她的勇气也没有。
林锦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楚郩,他与楚郩虽有过一面之缘,巧幸也略算生死之交,即使相信在皇宫之中,对方不会对自己如何,但感觉还是有些紧张。
因此,今日的林锦略略有些拘谨,虽与皇帝言语之间依旧清高,但态度十分乖巧,这让皇帝误以为暂时性地给他一点小惩戒还是很有用的。
这是一个十分美丽的误会,皇帝陛下想到她昨晚醉酒时让人拟的圣旨,满面春风得意,眉眼带笑,温柔的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对璧人。
单从样貌上来讲,这两位不得不说真是天作之合,皇帝陛下只是想想这二人大婚的场景便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更不必说这二人日后若是有了子嗣,皇帝陛下满心的成就感。
楚郩冷冷地看着突然笑出声的皇帝,若不是顾忌有外人在场,暂且留她作为一国之主的面子,真的很想问问她:“你到底什么毛病?”
“咳咳,”皇帝微感尴尬,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楚妹似乎有心事?”
楚郩半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刚捉的野猫不听话,楚某在想该如何调教他。”
最后一个字音落,捏在她手里的茶杯闻声破裂,碎成千万细珠,不停地顽皮跳跃在案桌之上,清清脆脆,倒是十分悦耳。
有几粒停在了林锦面前,林锦才发觉有的细珠呈扁平状碎片,有的呈圆珠状,原来楚郩将杯中之水在一瞬间凝成了冰,又立即将其震碎。
大珠小珠砸在林锦心头,震的他脊背生了一片冷汗,清风吹拂过凉亭,林锦心神稍定,眼观鼻鼻观心,巍峨如山,敌不动我不动。
不仅仅是林锦心虚,皇帝更心虚,昨晚上她借楚郩不胜酒力诱哄她一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皇帝陛下对滚落的到处都是的细冰珠视而不见,强行扭转话题,“锦儿已到了适婚的年纪,朕以为楚家三小姐楚郩品行端正,相貌出众,是上佳之选。”
林锦一直瞧着眼前桌面上的细冰珠,闻言微惊,嫁给楚郩?
皇帝不等林锦回话,立即又对楚郩道:“林家林锦娴雅大方,才学品貌具佳,亦为上佳之选。”
楚郩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林锦,不置可否,道:“我一个女子自是无妨,且看林公子的意思吧。”
皇帝轻轻舒了一口气,只要她不拒绝这事便成了。
楚郩酒量虽差,但当时发生了什么记的很清,为此事,皇帝忐忑了一早晨,她是相信楚郩言出必行才出此下策。
皇帝立时和蔼可亲地望向林锦。
林锦平静与皇帝对望,静了片刻,倏然起身,对着皇帝跪了下去:“臣子林锦,谢陛下恩典。”
楚郩看着林锦眯了眯眼睛,不乖乖听话把灵元珠带在身上也就罢了,这又打什么坏主意利用她呢?
皇帝陛下算计已成,心情舒畅,笑眯眯地道:“楚妹,锦儿现在要随朕去向太后请安了,你要一同前去吗?”
楚郩瞪了她一眼,“我去做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