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那你有什么恐惧害怕的事情吗?”澜莣反问。
“私生。”辞阳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黑暗里看不清神色,情绪未明。
夏澜莣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几年前的八卦头条,辞阳那个时候接了一部戏,本来正处于势头较好的上升期,但后来不知怎么就爆出了私生事件。那段时间他经常被跟拍,生活受到严重影响,本人也不堪其扰,发声斥责过很多次,但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夸张的时候酒店床下,健身房,家门口,机舱处处都有私生的影子,后来辞阳同父异母的妹妹去酒店探班,两个人被三个私生围堵,私生和路人并不知道她妹妹的存在,隔着保镖就冲他妹妹丢瓶子,中伤了他妹妹,那群人不但没有抱歉反而比问辞阳是不是他女朋友,辞阳也气极了,当下就说是。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就上了社会新闻,三个女生相约自杀,溺水,割腕,吃药,死前都留了遗书,说是要辞阳永远记得他们。人言可畏,辞阳因此重回校园沉寂至今都是配角的戏。
澜莣犹豫再三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半晌,“辞阳,那不是你的错。”
“不,这么久我在意的不是网上的谩骂攻击,而是如果那天我没有,没有故意那样说,是不是她们都能好好活着?”许是喝了酒,辞阳拽着她的胳膊问的焦急。
澜莣并未责怪他的失礼,淡淡的摇了摇头,轻声轻语,目光坚定,“不是的,病的是她们,你只是她们轻贱生命的理由,是你也可以是其他人。”
夏澜莣看着他的眼睛,辞阳像是被安抚,突然泄了气,松开了她的胳膊,“对不起,夏老师,我失态了。”
“都过去了。”终于下了山,路灯一盏一盏明亮起来,那句过去了,好像是说给辞阳,又像是给自己。
“是啊,都过去了。”辞阳敛了敛眸子,直到酒店都没再说话,面上已经恢复如常,并无二般,但借着路灯,澜莣还是看见了那里面藏的无奈痛苦和巨大惶恐,“晚安夏老师,明天下午见。”
“晚安。”
澜莣脑子里乱成一团,看着电梯数字不断上升,心慌和失措也不断上升,脑子里出现了很多的人的样子,伦弈恪,小狮子,辞阳·····坐在酒店的地毯上,手里还夹着烟,没有点燃,明天是妈妈的忌日,她几乎立刻拿出手机订票,这是唯一能逃开的理由,正当且心安。
睡前她先给导演的说是后面有工作安排要先走,留助理交接事宜。拍摄已经尾声,导演并没说什么,就同意了,紧接着她就给皮皮发了邮件把剩下的事情交接给她。皮皮知道她妈妈的事情,还嘱咐她注意休息。
等工作整理完,行李收拾好后已经凌晨,她趴在电脑面前睡着了。一夜噩梦,梦到了许许多多从前的片段,先是急救室门口小姨的指责,再是化骨灰的铁架子,最后是她自己的声音,我承受不起你的好,还有失去,别再有了,就这样吧,志愿我改好了,你要好好生活。再见。她是在那个冰冷失望的眼神里醒来的,衣袖都湿了,没拉窗帘,整个屋子铺满了阳光。
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用冷水在脸上拍了几把,时间差不多就提着行李出发去高铁站。整个酒店静静悄悄的,她故意买的最早的一班高铁。
动车上她想了想还是给辞阳和皮皮发了微信。
我还有工作,要先走了,祝你杀青快乐。有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交接的事情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不准偷懒,回来拿红包。
辞阳那头很快回了信息:好,期待下次合作。
靠着高铁的椅背,揉了揉胀疼的眼眶,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怂,除了躲什么都做不了,连飞机都不敢坐,明知道遇不上,白活到现在连跨进机场的勇气都没有了。
回去的时候,刚到中午,画画一早就等在门口,上车之后,画画一边把车往外到一边问:“不是说回来再去扫墓,怎么着急回来了?”
澜莣脸色惨白,黑眼圈很重,情绪也不高闷闷的说,“想回来了。”
画画点了点头,默契的没再问,“花我买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澜莣回头看,一束康乃馨,一束向日葵,开的很好娇艳欲滴,还有一大包纸钱,祭品妥当,“谢谢。”
画画狠狠的白了她一眼,“跟我再说这种话就自己掌嘴。”
车在高速路上飞快的行驶,澜莣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这么多年,唯一的热闹也只剩她了。到了墓园澜莣和画画和往常一样一起祭拜烧纸,之后画画就先回车上,留她和妈妈说说话。
澜莣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遮不住的疲惫,画画没着急发车,把零食递给她,“还好吗?吃点东西。”
“有人来过,向日葵还放在碑后面,不会是爸爸,他年末才回来。”澜莣点燃了烟,靠着椅背,闭着眼睛。
“那是谁?谁还知道,会不会是奶奶?”画画忍不住猜测。
“是他,我见到他了,在影视城。”澜莣轻描淡写道。
“恪爷?!”画画脱口而出,怪不得夏澜莣一直魂不守舍的。
“嗯,走吧,去老地方。”澜莣并不想再提。
老地方就是她们大学发现一家半地下ktv,环境不好,生意不好,但她们着了魔就是喜欢那儿。
画画问,“不回家?你看你黑眼圈重的。”
“不。”
“好。”画画没劝,劝了也没用。
两个人在小包厢里酒过三巡,都醉的不轻,画画踩在沙发上,拿着摇铃给她喝彩,吵闹不休,“这首这首,你唱最好听了。”熟悉前奏刚刚响起来,澜莣的心就一点点被彻的心疼,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和当年初见一样,衬着这首歌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阳光明媚,眼里装了一整个璀璨星河,笑的耳根子都红了,酒窝浅浅,温温柔柔的对她伸手,“你好夏澜莣,我是伦弈恪。”十指修长,少年干净,就这样闯入她的悠长岁月。
“小姐,小姐?果盘给你放这了。”她清醒了几分,仔细眯着眼看了看,不是他。
等人走出去,拿了根烟,滑轮火机,怎么也点不着,她越急越点不着,抖着手反复点几次,夏澜莣忽的就开始止不住的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