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看到沈氏明目张胆,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二房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她是来和二房诸人叙旧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自己的日子苦尽甘来了,沈氏会将大家伙儿救出这个苦难之局。 起初看到沈氏的时候,宝玉,探春与贾环还真不知道这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到底是谁,几人眼中闪过了一丝丝的兴奋来,实在是因为二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如此大排场的人了。 别说其他,单单是她身边跟着的丫鬟身上的料子就够二房花销好几个月的了。 不过在听到“沈氏”这两个字,在看到当家主母满目的狰狞之后,几个孩子脸上的好奇与兴奋立即散的一干二净,再怎么无知的贾府人也知道“沈氏”这个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贾府的禁忌,也知道如今二房的处境与“沈氏”有着不大不小的关联,哪怕不是她亲自动手的,可也是她的儿子干的。 没人会觉得二房如今倒霉到这个地步是自己作的,最大的原因就是眼前的这个沈氏。 要说起来,宝玉几个小辈儿还真没见过沈氏,也没有参与过迫害沈氏的事情,可现在却要由得他们来承担这种后果。 几个孩子的神色复杂,对于这位“先”大伯母,从来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尽管年岁不大,可是几人却是深刻地记得当初府上的种种慌乱和如今的变故。 “这位便是’衔玉而诞’的宝玉么?看着果然是个齐整孩子!” 沈氏的表情有些怪异,似又带着一丝嘲讽,似又满是好奇地说道。 “你离着我的宝玉远点儿!” 王氏似是受了伤的母兽一样,恶狠狠地嘶吼着,一把地将宝玉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自己的宝玉。 “哟呵,母子情深,果然感人呐,这孩子怕不得有十三四了吧?当初我的瑚儿给人推到湖底的时候,可只有八岁呢……” 这话说的无端端地让人觉得心底发寒,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呢?好歹我的瑚儿没死不是么?而且他现在还成了当朝驸马,果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满屋子站着的人不少,可却静寂的如同坟场,最后还是沈氏略带着几分嘲讽的升调打破了这种死寂。 “沈氏你……” 王氏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个人在自己面前碍眼,刚想说话,却不想给人“啪”地扇了一巴掌,半边脸立即地就肿成了发面馒头。 谁也没想到沈氏身边的嬷嬷会一言不发地就动手,而且还这么狠辣,半点儿情面都不留,这番变故吓着的不是一个两个。 “什么你呀我的,我家主子是圣上钦封的超品诰命,你一个无品无阶的民妇怎可如此失礼?” 那婆子不仅动作麻利,而且这嘴皮子功夫更利落。 众人觉得,这几句话比起刚刚的那一巴掌还要让人难堪。瞧着王氏的面容,果然难堪至极。 “却是旧相识,嬷嬷也不必如此严苛,不过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俗妇人罢了。” 似乎是觉得不过瘾,沈氏又慢腾腾地补了一句。 “主子教训的是!” 那婆子倒不是个多嘴多舌之人,立即地噤声回到了沈氏身后。 主仆俩人一唱一和的,混不将眼前这些人当回事儿。 “王氏,你等着吧,好日子才来呢,我就等着瞧好戏了,当初为了争家产,争爵位,你对着我八岁的孩儿下手,逼着我们母子背井离乡十多年,害的我的儿子在战场上险死还生,如今我就能在你落魄的时候狠狠踩上几脚。你猜猜你家老大,体弱病残的珠儿到底是不是因为你这个当娘的太过狠辣,所以报应到孩子身上了?不然的话好端端的珠儿身子骨怎么会弱成那样?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宝玉呢?” 听了这话,王氏恶狠狠地瞪着沈氏,一副要吃人的架势,如今的贾珠已经不在家里待着了,他去找了个铺子给人当账房,挣点儿银钱贴补家用。 尽管贾珠是挺能干,可到底身体不抵事儿,三天两头地就会生病,如果不是贾赦还惦念着他,时常地打发大夫给他看病送药的,指不定如今的贾珠坟头上也快能长草了。 “嘿哟哟,这副母子情深的模样果然感人呐,你有儿子要疼惜,要照顾,难道我就没有儿子么?害我们母子分离十多年,你指望我能有多仁善?” 恰在此刻,带着一大兜子米面蔬菜的贾珠出现在了这个拥挤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