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是回来了。
站在一旁的敖富贵俩兄弟也是感慨万千,好一会儿敖富贵才道:“好了,孩子们,跟爷爷一起回家。”
孩子们才念念不舍地放开,见哥哥们都撤出来,金枝把芋泥送到爷爷跟前,“爷爷,我是金枝,这是我给你做的小鱼。一会儿让妈妈给你煮了吃。”
金枝自报家门是因为爷爷必定不认识她呀,他走时自己还是个婴儿呢。
敖全福看着眼前这个扑闪着大眼睛、白白嫩嫩招人喜欢的小孙女,笑起来,蹲身接过她手中的芋泥,抱起她,“啊,我们金枝都长这么大了。”
“爷爷,你闻闻,香吗?”
金枝把芋泥送到敖全福的鼻尖,敖全福深吸了一口气,“嗯,香。”
是芋泥的清香,是家的味道。
女孩子喜欢撒娇,心思又细腻,看妹妹被爷爷抱着,敖淼和敖焱也想要这样关注或者拥抱,凑到敖全福跟前,敖全福摸了摸她们的头,迈开步子“走,我们一起回家,煮芋饺,爷爷我想念得很。”
三个大人带着七八个孩子浩浩荡荡地往家走,路上不免碰到村民邻里,有些甚至是听到风声特意出来看看,看看这被关了三年的人回家后变成了啥样子,作为贪污犯还敢抬头走路吗?
可是你看人家敖全福老是老了写,但背脊挺直,还是那个精神头,跟他们打着招呼,偶尔还能聊上几句,不卑不亢,仿佛还是曾经那个威风凛凛的队长。
村民们那种看笑话的心情突然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更多是同情和对时运的无奈,可是有什么办法,也许这就是命运。
是命运吗?
实际上他们也不清楚,可又只能这么来解释,也许他敖全福就该命有此劫吧。
这条路慢且长,但也终归会到家。
几个女儿看到父亲变得又黑又瘦,而且苍老,完全没有了三年前的意气风发。
春香看到父亲又想起自己被退婚一事,忍不住地扑在父亲怀里哭出来,接着父女几个抱头痛哭,一旁的张凤英也偷偷擦起眼泪,而李玉玲虽说没眼泪,但此情此景,她没有也得装装。
趁他们一家子叙旧的功夫,李玉玲转身进了厨房,未免夜长梦多,她得把橱柜里的鸭子转移了。
但是李玉玲懵了,鸭子哪去了?
她第一反应是夏香那死丫头,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鬼影没看见。她自己平时藏东西都藏衣柜,可这总不好去翻她衣柜吧,眼下张凤英又在喊她帮忙做饭。
不得已她只好进了厨房,妯娌二人忙活开来,炒菜做饭,小姑子们摆碗筷上桌,天还没黑透就吃上了饭。
这是一顿积攒了三年的团圆饭。
敖家人多,敖全福在大儿媳妇进门时打了一张大圆桌子,现在吃饭大人、小孩分开,整好两桌。现在全家人上桌,孩子们看着桌上的喷香的鱼肉口水直流,就等着敖全福动筷子,他们好开动。
敖丙和敖森都是五岁,同坐一张凳子上,他们同时看中了眼前的一块小鸡腿,也不知道是谁切的鸡腿,肉留得真多,金黄色的皮下面有一层厚厚的黄油,敖丙咽了一下口水,吃起来肯定带劲。
敖家虽说是贫农出身,但是李翠芝是富家小姐出身,家教严格,也读过书,后来她父亲吸鸦片家被败掉,才把她卖到了敖家做媳妇。敖全福和李翠芝虽然是包办婚姻,但婚后感情极好,敖全福喜欢李翠芝的知书达理,有规有矩,李翠芝欣赏敖全福上进果敢,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男主内女主外,家里的规矩是李翠芝定下来的,长辈没动筷子,小辈们就得乖乖等着。
敖丙瞟了一眼隔壁桌,爷爷和奶奶坐上席,他爸正在给二位倒酒,大人规矩真多,敖丙又咽了咽口水,连带着和他金枝也咽起口水,她野心不大,吃两个芋饺子就行,因为她能够得着的只有芋饺。也不知道大人们有没有把那只金鱼分到爷爷碗里。
小孩桌子是八仙桌,敖丙和她的位置刚好紧挨着,呈直角,金枝人小个子矮,她凑过去偷偷问敖丙:“哥,他们好了没?”
“快了。”敖丙安慰道,他不免又瞟了一眼,都给叔叔的酒都倒完了,姑姑几个不喝酒,这下应该快了。他这下不东张西望了,集中精力盯住那块鸡腿,随时准备开枪。
只听着一声筷子响,他爷爷道:“都开始吃吧,孩子们都饿了。”
孩子们心里也顾不得反驳了,筷子一涌而上,有些人抢到了心仪的,有些人没有,比如敖森就没有,见心心念念的小鸡腿被敖丙抢走,还塞进了金枝的嘴里,哇的一声哭出来:“明明是我先看上的,明明是我先看上的,我也要……”
已经咬了一口的金枝想要把鸡腿给敖森,但是被敖丙拦住了,让她留着自己吃掉。我凭本事抢的鸡腿为什么要让给你吃?
大人那边听到动静,李玉玲赶紧跑到儿子跟前问个究竟,原来是鸡腿被敖丙抢走了。这白切鸡是李玉玲切和摆盘的,座位也是李玉玲给敖森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吃到这个小鸡腿儿,没想到便宜了金枝这小妞。
李玉玲嫌恶地看了一眼敖丙和金枝,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今天老爷子刚回来,肯定不愿意看到糟心事情,她道:“鸡肉还不是一样的,来这块是鸡腿上的肉,给你。”
“这不是鸡腿,我要的是鸡腿,鸡腿!”不甘心的敖森撒起泼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你们大人知道什么是鸡腿吗,只有带柄的才叫鸡腿!
张凤英知道虽然鸡腿在金枝手里,但一定是敖丙那小子挑的头,她骂了一句“臭小子”,从这边桌子上挑了一个带柄的给敖森,安慰他,“别哭了啦,是敖丙不乖,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敖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