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仁凤姗姗来迟议事殿已经三三两两的站满了文臣武将往日肃穆的大殿如今十分嘈杂。
大红大紫聚了一堂仙鹤麒麟孔雀狮子各显威风,彩线绣补让人缭乱。
赵仁凤遇事不乱颇有名相风范,他犀利的一眼就瞧出了殿中的名堂,这群看似是没有首辅而群龙无首的宦臣们,实则是按着文武之中这条难以逾越的天堑划出了两个派别。
拉帮结派结党营私都明晃晃的摆到台面上去了,赵仁凤脸色有些青,扯了扯嘴角终是没说出来。他自己不也正是背靠世家,依仗文臣来坐这宰相的吗。
说是不可说、不能说,实则君臣间谁不心知肚明,只是有意没拉下那块隔在中间的遮羞布。
文官斯文,较为收敛,见到赵首辅来自觉停下了低声的交谈,向他点头示意。武将无所忌讳几乎是围着蒲侯爷和明国公两人站了个圈声调激扬不必细听就知他们在争论这场战事。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赵仁凤心中蔑视北面战事一起,武将就揎拳掳袖,要折腾天下万民养战,最后加官进爵的哪里是冲锋陷阵洒热血的人,还不是用他们的累累白骨堆出了这些人的战功!
战功可以加爵,兵部武选清吏司用将士的鲜血,任意涂摸上几笔,蒲四维的亲信就能平步青云……武将势大,文臣就式微,这也是赵仁凤最不希望见到的。
那名主战的孟越臣被发配到第一线,也不知战事起了,他是死是活……不对,算着日子,他应还没走到燕城。
可惜了,城提早破了,倒救了他一命。
李洪由殿后转至御座前,清了清嗓子。
众臣寂了声,站在原地看他。
“陛下有旨,着兵部尚书调河东、淮南、江南三省官兵十万,由京卫指挥使蒲四维率领,拱卫京师,钦此。”
此话一出,陛下主战的心思就算是明了了,武将脸上喜气洋洋,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赵仁凤上前,大声道“敢问公公,陛下在何处?老臣有本要奏。”
给事中是言官,许周也站出“臣有谏言,要谏陛下。”
李洪道“有折子的大人将折子给奴才,没折子的大人回府写好,明日早朝再递上来也是一样的。”
邢侯爷不依不饶“大公公,这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事火急,耽误不得。”
“再急也有个度,”李洪声高了八分“天色不早了,诸位大人不见陛下传召就聚到了宫里,为国事分忧,着实辛苦。不过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宫门就要落匙了,大人们请回吧。”
蒲侯爷和明将军所求搭成,就率先一拜,走出大殿。
赵仁凤审视时度,以为多拖无益,也就走了。
剩下的随着那三人的风使舵,见正主不纠缠,他们稍停一阵,也就散了。
李洪打发走了群臣,依旧回中殿伺候。
赵首辅执意想见的陛下,在宫门即将大闭前一刻才一身风尘的踏入宫中。
流光只带了两个宫婢,在福安门处迎到人,道“李公公按着陛下的吩咐调了兵,大人们都散了,只有常大人一人留下,还在御花园里等陛下。”
苏容婳独身微服出宫,没了宫婢的服侍,眼底都是疲惫,仍是道“摆驾御花园。”
傍晚的御花园是个已凉还未寒的天气,带着草木的寒性,早就把常道鹤午时穿着正好的轻衣凉透。
常道鹤站着不动的候了近一个时辰,他没有去议事殿,不是怕被群臣唾弃,而是有事要私禀陛下。
宫婢逶迤的徐徐远来,被护在最前头的是一身鸭软青简单衣裙的苏容婳,她盘起的青丝上只绾了一只玉簪,却不见发丝乱垂,反而将其的雪肤花貌彻彻底底映现了出来。
宫婢搬来了锦榻,苏容婳这才算歇下。
“爱卿有何要事?”
常道鹤躬身道“回陛下,邢楚已经将买通考官、盗取试题的事完本的说了出来。”
苏容婳眸光在着花园小径的鹅卵石子上,听了这话并无意外,敷衍的点了头。
“臣想,接下来是把这邢楚监着,以后再审。”
“为什么不审?”苏容婳责备的看他。
常道鹤道“臣也是刚听到消息,漠北来犯,臣怕再审下去朝廷不安,难服众口。”
苏容婳听了扬起下巴,眸光更落不到他身上去了,秀美的眉头还蹙在了一起。
身侧的流光会意,给他解释道“贾同鑫的口供和交上的证据本就是隋大人查出强加给他的,邢楚的物证也多是伪造。倘若拖着,等他们看出破绽来,常大人或许就脱不了身了。”
流光巧笑“常大人陷入泥潭,筹划了许久的这件事不也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陛下明见万里,是臣愚昧。”
常道鹤明知陛下会保他,但也被这一席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心里还是恐惧的,弃车保帅有时在帝王权术中,也是一步好棋。常道鹤可不会让自己功亏一篑,立马表忠心。
“臣死不足惜,但怕不能完成陛下的交代。”
流光意思不明朗的笑了笑。
常道鹤像是被这小丫头看破了心声,硬着头皮站着。
“你也明白这个时节不能擅自做主,朕瞧你糊涂中还是有几分清醒,”苏容婳道“漠北来犯是大事,你可暗中搜索证据,到时一并呈上来,等漠北事息,朕再与他们计较。”
“臣遵旨。”
漠北发兵的事如同秋日的落叶,跟着四散的清风,散入寻常百姓的耳朵里。
方琉越发焦急了。
有时她扶着乌云姑娘到院里晒太阳,都能被爬墙头的小孩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