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谢云曦的作息倒是一直很养生。
每天早睡早起,爬爬山,种种地,做做美食,天气好的时候晒晒太阳,看看书,生活美滋滋。
桃花居的下人们却时常忧愁。
他们三郎君什么都好,对下人更是和善,只是总喜欢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栽在院里,时不时的还会将不明用处的植物、果实放嘴里品尝,虽是发现了不少好吃的,可谁知道是否会误食毒物。
如前几个月从山上挖来的一个土疙瘩,曾有老农尝过那物,结果当场就口吐白沫,不治而亡。
可他们郎君却非要种下,说来年结果可烹而食之。
虽说三郎君亲做的食物都非常美味,连大郎这般清雅的君子都为之折腰。
可下人们依旧忧郁,特别是书童——怀远。
怀远作为近侍,他每天都很忧愁,不过才16岁的少年,就已有脱发秃顶的苗头,可见他家三郎君有多不省心。
“三郎君,再一月便是您的生辰束发礼,家主前两日拿来的章程您好歹看一眼。”
怀远拿着篮子候在一旁递农具,眼见束发之日将近,他家三郎君依旧挖土庖厨,沉迷口腹之欲。
说出去都没人信——堂堂谢家的三郎每日同淤泥为伍,常年混迹厨房,如玉的手拿的最多的不是文墨纸笔,而是尘土斑斑的农具器皿,以及烟火缭绕的砂锅木勺。
谢家长辈多年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心里也愁啊——大好的世家才子,怎么就如此不顾正业呢!
愁死人的谢云曦此时正松土拔草,瞧着地上的土豆幼苗——发育良好,不见虫卵,心下满意。
至于束发礼,“知道了,告诉大伯,章程没有任何问题,劳烦他费心。”
——您能再敷衍点嘛!
怀远叹道:“三郎君啊,束发礼之日必有名士聚集,清谈宴会在所难免,这地里的作物小人来弄便好,您要不先去书房准备准备?”
谢云曦头也不抬的挥挥手,“怕什么,不是有大哥他们在嘛。”谢家子弟那么多,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文采斐然的才子,清谈宴会什么的,交给他们便是了。
何况,还有谢文清在,谁也坠不了谢家文坛第一的超然地位。
按谢云曦自个的想法,当年若不是他吟诵的诗太经典,这天启第一才子的名头绝对非谢文清莫属。
一首《清明》,一首改编自《桃花庵歌》的《桃花居》,都是来自另一时空的文化隗宝,自然无人可及左右。
而谢云曦——一个有着华夏几千年文化底蕴的魂穿者,当年原主父母双亡之后,昏厥于谢家大门外起就魂飞魄散,再醒来,物是人非,内里早已换了魂魄。
回想起来,谢云曦依旧唏嘘。
上辈子加班过劳死,这辈子他只想做条咸鱼——混吃等死,悠然一生。
然,幼时嘴瓢,惹来一堆名师大拿好为人师,他又装不来真小孩,学习进度自然比正常的小孩来得快,于是便又有了天才之名。
因果循环,雪球越滚越大,之后嘴没瓢,手却残,原是借唐寅的诗安抚他大哥,结果……
唉,他那时候哪里知道谢家的影响力那么大。
桃花居这名号同这茅庐倒是相得益彰,但是桃花仙子是什么鬼!
他一男的,叫仙子——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别号,真想套麻袋揍一顿。
虽然这时代‘仙子’并非专属女性,有记载的名士中以‘某某仙子’为号的也不在少数,而且都还都是颜值巨高名士。
年岁渐长,谢云曦的容貌愈发清丽。
偶尔几次下山外出,总会引发掷果盈车的场面,吓得他更不想出门了。
这么一位俊秀不似凡尘的少年郎,端是一身布衣植土也是风光月霁,世上无双。
奈何,谢美男只钟情于土豆,“土豆炖肉,糖醋土豆,土豆干锅,土豆饼,拔丝土豆,土豆球……”还有经典的薯条薯片!
谢云曦回忆着土豆的千般滋味,瞧着地上的土豆幼苗目光愈发柔和。
怀远无奈扬天长叹,“三郎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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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已过,谷雨将至。
最近几日雨水连连,今日难得放晴,一早便阳光艳艳,微露消融,山间薄雾散去,雀鸟私语,生机盎然。
谢云曦起身拂尘,遥望重重叠叠的远山眉黛,忽然想起一句俗语,“雨前椿芽嫩无比,雨后椿芽生木体。”
“郎君您说什么?”
晨风微凉,拂面而过,怀远缓神,只听他家三郎轻语了一句什么。
谢云曦挥了挥袖上的灰土,只道:“谷雨将至未至,雨前撸一把春椿,正当季,味必鲜。”衣袖一挥,“来人,准备踏青。”
怀远:“……”踏青是假,采春椿做美食才是重点吧!
果然,美食才是他们家三郎君的最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