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在将军的带领下,众人敬了已逝去的战友们一杯酒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
将军来问夏景:“战场之危,你已见到,可要归家?”
放在半月前,甚至是三天前,夏景一定斩钉截铁地说要回家,他一个细皮嫩肉的贵公子,干什么要和一群莽夫一起搏命。
可现在,夏景迟疑了。
将军严肃的脸上露出点笑意,口中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怎么?不想走?不怕一不小心就死在了战场上?”
夏景脑海里闪过是同袍们的残肢,还有收复城池内百姓们热泪盈眶的神情。
正在他张口要答的时候,祖母和娘亲温柔慈爱的笑脸又浮现在面前。
将军了然于心,摆了摆手:“回去再想想吧。”
夏景离开中帐,回到自己居住的帐篷,刚坐下没多久,不远处传来噪杂声,有人掀开帐篷进来,对众人道:“城里的百姓来给我们送东西来了!”
众人眼睛一亮,“将军可允我们前去?”
“将军已传话过来,可以远观,不得上前。”
士兵们呼啦啦一堆都跑了出去,百姓们挤在营帐外,高高举着竹筐,里面装有烧饼等吃食,还有做好的衣裳鞋子,甚至有些人家将自己家晒的腊肉都带来了,富贵人家更是一车车送来粮食。
夏景曾听父亲说过,兵如匪,但夏景看到更多的是百姓们的笑颜。
他从出生起就是家中的珍宝,长在长辈们的羽翼下,如今他也想保护别人。
他转身去找了将军。
将军对他的去而复返并不算意外,背对着他,正在看一张舆图,“想好了?”
夏景道:“想好了。”
将军回过身,犀利的目光打量了一圈夏景的小身板,说得话毫不客气:“你若是死了,本将军可不好跟夏兄交代。”
夏父将夏景交给他,是想让他磨练夏景的体魄意志,而非送死。
夏景道:“侄儿会给家中送信。”
将军最后确认了一遍:“不后悔?”
一将功成万骨枯,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是其中枯骨之一。
夏景点头:“不后悔。”
将军不再看他:“去吧。”
夏景给家中去了信,告知祖母和父母,自己打算在边关从军,战不休,人不归。
不提夏家是何场景,边关战事又起,这是一场攻城战,夏景请将军收回了关照,如一个普通士兵一样与敌人厮杀。
攻城战持续七日,最后援军到来,敌人退走,夏景和同袍们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的相互搀扶,或者干脆仰头躺下。
夏景到底不是普通人,强撑着非要回营地躺到帐篷里再休息,只是他走一步摔一下,摇摇晃晃的样子惹人发笑。
旁边有人嗤笑,嫌弃地扶住他:“果然是贵公子,怎么?嫌弃地上脏乱?”
“是张兄啊,”夏景没理他嘴里的嫌弃,放松地任张成半拖着把他拉回了营地。
……
与外邦的战争共经历了三载,最后一战中,外邦见不敌大楚,国灭在即,索性鱼死网破,不惜一切代价坑杀了大楚两万人马,两万人马,最终仅三百人逃脱。
夏景就在这三百人中。
在察觉到外邦军队的疯狂后,还活着的士兵们曾有过约定,若有人能活着离开,要替其他人照顾一下妻儿。
没有人应。
他们笑骂:“自己的妻儿自己照顾,咱们一起来,自然要一起回去,别看他们现在猖狂,等回头咱们攻入了他们王城,灭了他们的国,有的是他们哭的时候。”
话虽如此,但他们都清楚,不可能所有人都回去的,不过他们还是应下:“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回去,自己的妻儿自己照顾。”
夏景回去了,张成没有回去,许多同袍们也没有回去。
最后收拾战场的时候,夏景在同袍们面前许下诺言,一定会帮他们照顾妻儿。
可他最后也失言了,战场三载,夏景旧伤无数,在归家不久后因一场风寒不治身亡。
他停留在彼岸花海中,想等一等同袍们的妻儿,问一问她们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