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已经病愈,叶初便陪着她前往宁太妃宫中。 看到叶初和永安公主进来,宁太妃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痛哭流涕,而是像她们初次见面那像端庄得体,只是曾经如鸦羽的乌发如今已变得两鬓斑白,昭示着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坐吧。”宁太妃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桌面一样沙哑。 宁太妃的手指抚过耳边的鬓发,自嘲道:“你们是带着毒酒、白绫和匕首来的吗?” 叶初微微颔首,道:“我来送太妃娘娘最后一程。” 宁太妃的眼神变得有些空茫,她轻声道:“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我最近总喜欢回忆过去。” 她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或许她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是勇毅候的女儿,高贵的出身,美丽的容貌,聪颖的天资,这些我都有。在宫中,我同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先帝的宠爱。” 叶初心想,只听这一段,完全是人生赢家的模板嘛。 “可先帝子嗣稀少,我只生了一个女儿。开始,我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算是女儿,也是我的掌上名珠,我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从牙牙学语的幼童到亭亭玉立的淑女,我为她攒好了嫁妆,等着她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的一天。” “直到我被告知永宁要去和亲,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是我肚子里掉下的肉,你能想像我当时的感觉吗?我哀求过先帝,甚至跪了整整一天,可先帝却无动于衷,我终于明白,宠爱只是宠爱,而不是爱。” “永宁哭着对我说,那么远的地方,她好害怕,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坐上马车,越走越远。” “而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女儿。我与她的联系只剩下了每年的两封信,我把那些信珍而重之地放在床边的小箱子里,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的要求越来越低,我并没有贪心,我只是希望永安能在千里之外好好活下去。” 宁太妃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她的声音近乎嘶吼:“可我最终又得到了什么!我的父兄守卫边疆,战死沙场,我的女儿为了和平,客死异乡!死后哀荣,又有什么用!我一样样地失去,到头来,我什么都不剩。” 宁太妃咬牙切齿道:“可太后呢?她出身卑贱,相貌只能称得上清秀,蠢钝如猪!只因为她生了个好儿子,便成了太后。我费尽心思讨好她,我去求她让我女儿回来,可她只是推诿,还说什么感同身受!如此锥心之痛,她怎能体会我的万分!” 宁太妃指着楚安的脸,声音癫狂凄厉:“既是如此,我就让她感同深受一下失去子女的痛苦!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跌跌撞撞地走向盛放毒酒的地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的口中溢出鲜血,声音却很温柔:“其实,我也不想变得如此面目可憎啊,想来,我不配做宁家的女儿,永宁,别怕,你再等等,母妃就要去找你了。” 这一幕的冲击力太过了,叶初看着宁太妃的身体狠狠地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她死了,可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宁太妃的死并没有让叶初觉得有一丁点儿的快感,反而极尽悲凉。 叶初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安走上前,将宁太妃的双眼合上,拉住叶初的手,道:“我们走吧。” 叶初回头看了一眼,永太妃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叶初回想着宁太妃死前的最后几句话,只觉得她可怜可悲又可恨。 明明楚安是受害者,然而从头到尾他的眉毛都没动一下,既没有仇恨得报的快意,也没有对宁太妃死亡的震撼,就像是看了一出与己无关的戏剧。 楚衡轻描淡写道:“贪痴怨憎会,不过可怜人。” 看到叶初依旧沉浸在刚才的事情,楚衡凑到叶初耳边,搂住叶初道:“在深宫里,死是最简单的事,这样的事每天都会在宫中发生,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别去想了,也不要去钻牛角尖,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和之前的相处不同,得知了楚安的真实性别后,听到楚安清润的声音,耳边萦绕着楚安吐出的气息,叶初的心跳不由地加快,耳垂也微微发红。 叶初不自在地推开楚安,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急匆匆地走了,却没有看到她身后的楚安眼底的笑意。 被楚安这么一搅和,效果出乎意料得好,叶初已经将宁太妃的事抛到了九宵云外。 叶初跑远后,捂着自己发红的脸,对系统道:“天啊,楚安这是在撩我吗?” 系统道:“你又不是没被撩过。” 叶初美滋滋:“可楚安这么好看,性格这么好,不行,想日。” 系统凉凉道:“我们部门不禁止谈恋爱,但楚安现在才十五岁,就算是再过一个月,他要过生日,也只有十六,请重复我说的这句话,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叶初:“……” 被系统这么盆冷水一浇,叶初满身的粉红泡泡都没了,只觉得透心凉。 叶初不满道:“我怎么觉得你话里话外都隐晦地表达出了你对我谈恋爱的不赞同。你不会是FFF团的吧?说,你单身了几年?”来啊,互相伤害啊! 系统炸毛道:“单身的时间长怎么了?我又不是怕你谈恋爱,我只怕你一谈恋爱傻三年!你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 叶初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道:“我还是去处理宫务吧。” 叶初想着,自己近日最好少和楚安接触,万一控制不住自己就不好了。 结果第二天,叶初就在自己宫里又见到了楚安。 楚安面色凝重,道:“我回去想了想,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宁太妃说了一句‘我不配做宁家的女儿’,我怀疑,她和西凉有联系!她的目标不仅仅是我,还有皇兄!” 叶初瞪大了眼睛,顿时惊得摔了手中的茶盏。 这时,宫外有人传来急报,叶初急忙召见。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侍卫,他双手捧着信件:“将军吩咐属下请皇后尽快阅读此信。” 看到信封的封皮是代表绝密的黑色,叶初的心凉了半截,极其不安的预感在叶初心中蔓延开来。 叶初颤抖着手,接过了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