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转眼,叶初发现自己穿着喜服,躺在床上,自己竟然附身在了那个病得要死的大少爷身上。 叶初吃力地坐起来,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叶初就咳得撕心裂肺。 丫鬟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叶初,叶初抿了一口,就耐心等待着新娘子的到来。 没过多久,新娘子就被扶着进来了,新娘子走路的姿势十分僵硬,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叶初幸灾乐祸地想,这是哪位壮士附身到了新娘子身上? 喝交杯酒的时候,叶初偷偷把酒倒在了袖子上。 等到其他人都退到房门外后,新娘子黑着脸,没好气道:“别憋着了,想笑就笑吧。” 叶初有些激动:“晏泽,是你吗?” 晏泽去掉沉重的首饰,松了口气:“除了我,还能是谁?当新娘子可太不容易了,我觉得头皮都快被这些首饰拽下来了。” 叶初从未体会到过这种久病沉疴的感觉,如今附身到大少爷的身上,只觉得胸闷气短,浑身无力,就连呼吸都像戴了一层枷锁一样。 叶初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难不成今天这样就轻易过去了吗?” 晏泽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说:“躲得过□□,躲不过厉鬼索命,这□□三房的庶子下给大少爷的,大少爷死得早了一步,不然的话那个叫婉儿的历鬼怎么着也得收拾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晚我们就要面对困难模式了。” 晏泽把一半橘子递到叶初的嘴边,叶初迟疑了一下,张开了嘴,晏泽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叶初的嘴唇,叶初的脸变得有些发红。 叶初眨眨眼,道:“我觉得你有在撩我的嫌疑。” 晏泽唇角带笑:“没有嫌疑,我就是在撩你。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叶初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牡丹花?说的是你自己吗?” 晏泽十分郁闷,鼓起了包子脸:“就不能让我顺顺利利的表个白吗?” 突然之间,屋子里的蜡烛都熄灭了,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叶初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没坚持多久,就睡了过去。 晏泽也倒在床边,进入了梦境。 黄沙漫天,寸草不生,一轮血月高悬于天空之上,呈现在晏泽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耳边能听到的只有呼啸的风声以及夹杂着的孤魂野鬼的哭嚎。 已经在这片荒漠上游荡了很久,久到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漫长的岁月中,他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往何处去。 这一天,晏泽像往常一样四处寻找食物,还没走出多远,脚就踢到了东西,他好奇的扒开积雪,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他的眼里是莫大的惊喜,毕竟自从他有记忆起,未曾见过和他一样的生物,他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异类,为此他甚至难过了很久。 即使脸已经被冻得青紫,女子的容貌依旧明媚艳丽得让人不能直视,晏泽的手指探向女子的鼻尖,谢天谢地,即使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但依旧还活着。 晏泽触碰到女子僵硬的身体,动作顿了顿,之后便赶忙把她搬到自己盖的茅草屋里,他用动物的皮毛小心翼翼地将女子里三层外三层地裹起来,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女子的身旁,等待着她的苏醒。 就在晏泽几乎要睡着的时候,他的余光瞟到女子的指尖轻微的动了动,他的睡意瞬间一扫而空,心里面既紧张又期待。 女子缓缓地睁开双眼,由于是刚刚醒来,她的目光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眼神才清明起来。 女子显然对晏泽并不信任,她警惕地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身体却如同蓄势待发的弓箭,绷紧了弦,戒备着晏泽的一举一动。 女子刚想要起身,就被晏泽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示意她躺好,转身从屋子的角落里找出了一些不知名的植物,研磨出汁液,帮女子仔仔细细地在冻伤的地方敷好。 晏泽做好了一切,就开始一动不动地瞅着女子。 晏泽的样子成功地感染到了女子,她总是冷着的表情也柔和了些许,她甚至好笑地摸了摸晏泽的头发。 又过了几天,两人逐渐熟悉起来,女子告诉晏泽,自己的名字是叶初。 荒漠上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显得分外阴森起来。 晏泽这几天总是睡不着觉,每当他入睡的时候,就会察觉到似乎有东西徘徊在门外,接着就是无尽细微悠长的哭号声,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令他辗转难眠,然而推开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第二天问叶初,叶初一脸茫然,和晏泽相反,她一觉睡到大天亮,根本没有听到哭声,一开始他以为是错觉,便也没有太在意,觉得兴许过上几天就好了。 然而这声音并没有消失,起初的声音很细微,不注意听都听不到,接着竟然变得愈发响亮,到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哭号,那哭声哀伤凄厉,细细密密得如同针一样刺穿他的耳膜,他头疼得几欲撞墙,惊醒了叶初,把她吓坏了。 因为夜里难以安眠,白天晏泽的精神总是恍恍惚惚的,哈欠连天,眼下一片青黑,身体也逐渐消瘦起来。 叶初觉着不对劲儿,便每晚都守着晏泽,她也试过各种方法,包括找一些镇静安眠的植物熬成汤让他服下,事情却没有半点起色,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这天夜里,哭声如往常一样如期响起,那些他极力想要遗忘的过往像放映一样不断地重现在他的眼前,他心里的负面情绪像洪水一样飞速蔓延。 他看着叶初,心里面竟然隐约生出一丝微妙的恨意,为什么他在这里疼得要死要活,而叶初却什么事都没有呢? 他恍惚地看着身边的叶初,伸出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力道之像是要置叶初于死地,正当她准备掰开他的手时,晏泽突然松开了手,他惊慌失措地看向叶初,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连声说着对不起,然而下一秒,他的神色又狰狞起来,眼里是露骨的恨意。 到最后叶初实在是没办法,找出麻绳捆住了晏泽的双手,就这样反复折腾了一晚上,晏泽终于精疲力竭,昏死了过去。 晏泽醒来时,先是朝着叶初安慰地笑了笑,随后就猛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看着叶初颈上的淤痕,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晏泽默默地对自己说。 他偷偷地离开了。 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回到了这间茅草屋,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张被石头压着的纸条:“我在蜃城,记得来找我。” 之后晏泽找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座恢宏的城池在他面前拔地而起,黄沙如潮水般退去,刹那间,百鸟争鸣,春树花开。 饥饿与干渴笼罩着他,似乎令的司维也变得迟钝了起来。 他浑浑噩噩地走进了城门,城里十分热闹,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潮如织,车水马龙,他茫然地站在人群中,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他站了很久,直到一架奢华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 透过珍珠编成的帘子,可以看到马车里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子,他十分开心,找了这么久,他终于找到她了。 街上的行人纷纷让开道来,晏泽揪住身旁的人,问道:“马车里坐着的人到底是谁?” 他身边的人惊讶地看着他:“车里坐着的是城主的女儿,城主的女儿有鲜花一样娇美的面容,有一双剔透似水晶的眼眸,她出生的时候,一夜之间,百花齐放,枯木逢春。” 说话的人语气里充满了骄傲:“你是外乡人吧,多呆上一段时间,你会爱上这里的。” 这无疑是一座繁荣富饶的城池,即使是夜晚,也是灯火辉煌,游人如潮。 他又看到了城主的女儿,她的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她几乎把吃食的摊子逛了个遍,他身后的侍卫们身上挂着大包小包。 他和城主的女儿擦肩而过,等到他回头,城主女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他有些怅然若失。 突然,他身边的场景又变了,他的身上穿着铠甲,他的身后是气势如虹的军队,他正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激昂的号角响彻云霄,敌人的鲜血溅到他的身上,脸上,他愈发兴奋起来。 攻城木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城门,城门开了,他耳边充斥着手下将士们欢呼的声音。 他带领着人马冲进了城主府,城主府飞檐拱壁,到处都是奇珍异宝。 下人们四散奔逃,珍贵的瓷器摆件被打翻在地,尖叫声与哭声此起彼伏,原本森严的城主里此时乱作一团。 可他对那些奇珍异宝,却没有丝毫兴趣,他继续往深处走,直到他看到了城主的女儿。 她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晏泽,眼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光。 莫名其妙的,他心里有些难过,他似乎发自内心地认为她不应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警惕地看着晏泽,就像是看到了天敌一样,晏泽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后退两步。 晏泽擦掉自己脸上的血,又将手中的刀放在地上。 她眼里的畏惧少了许多。 他终于靠近了她,然而,她猛地掏出袖中藏着的簪子,毫不犹豫地朝着晏泽的喉咙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晏泽握住了她的手臂。 他突然愤怒起来,相比他而言,她的力气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竟然想杀了自己,晏泽迫使她丢掉手中的簪子。 晏泽控制不住自己,他的怒火如同汹涌的海潮,叫嚣着毁灭一切。 他伸出手,掐住了她纤细柔嫩的脖子。 她用力想要掰开他的手,但依旧无济于事。 她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她的手无力地垂下晏泽突然感到一阵恐慌,这恐慌甚至盖过了他的怒火,他松开了手。 叶初用力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好长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她揉了揉脖子,轻“嘶”了一声:“差点儿真被你掐死。” 看到晏泽还呆呆地站在那里,叶初伸出巴掌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回过神了没?” 晏泽看了眼叶初,又看了看自己,茫然道:“你是真的吗?” 叶初凑上前:“纯24K的,特别真。” 周围的景象瞬间破碎,“当啷”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晏泽弯下腰,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仔细观察。 那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镜子,镜子不过巴掌大,镜柄上刻着玄妙的纹路,镜子的背面是用繁体写成的“天机”二字。 他拿着这枚镜子,有一种和它神魂相牵的感觉,似乎它原本就属于自己。 他心神一动,就带着叶初转移到了三房庶子的面前。 三房的庶子看到叶初和晏泽两人,挑了挑眉:“你们回来的要比我想象的要早上许多。” 他又朝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玄天门门主,似乎有些失望。 晏泽道:“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困在这里了。把你困住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三房的庶子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做梦都想离开这里,这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 晏泽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有时候人的想法非常矛盾,这里残留着你妹妹存在过的仅有的痕迹,所以你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宅子里发生的一切,可你又无法面对你妹妹真正死去的原因,就选择了不去想,时间一久,似乎也就真的忘了。” 三房的庶子捂着脑袋,发出了痛苦的吼声。 他想起来了。 他的妹妹成为厉鬼,报仇后便再无怨念,婉儿告诉他,原本他在路上遭遇劫匪的时候就应该死去了,婉儿无意之中得到了这面镜子,发现这面镜子竟然有着回到过去的能力。 婉儿决定改变兄长早逝的命运,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到了。 只是,越是强大的能力就有着越为严厉的制约,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世间向来遵循着等价交换的原则,人没有什么牺牲的话什么也得不到,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就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婉儿改变了她兄长的命运,代价就是自己的惨死。 系统突然出声:“这面镜子名为前尘,还有一面镜子名为后世,至于它们的作用,根据字面意思你应该能理解。” 要不是系统突然出声,叶初几乎都快忘了系统的存在。 系统接着解释:“三房的庶子现在已经相当于这面镜子的镜灵了。” 三房的庶子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痛苦几乎压垮了他,他喃喃道:“婉儿,婉儿,我宁可死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