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发生的许闲香不知晓,她想着菜头虽不顶事,换布这件事应是做得来的。只是,那水白日晒得发烫现下温温热,想来起的效果不大。念及此,许闲香加快了脚步,至于去什么地儿,左思右想后定在了城东的四方街。
这处四方街,在傍晚后比起她晌午待的那处还要繁华些。
一道清润的声音懒洋洋的,传进她耳中:“听说,琼玉楼新来了位云絮姑娘,唱的一手小曲儿,爷今儿可要听听真人可否比得上那传言。”
有人出言附和:“那感情好啊姜兄,您可是咱们京州第一风流人物,少了谁的评价也不能少了您哪!”
……
有些距离,许闲香听不真切也看不清楚。她蹲坐在街边,旁边不远有着两三个同行。她望着那灯火最亮、人声最喧哗的琼玉楼出神,说话的那两人带着小厮也进了此处。
那是贵人常去的风雅场所,男子多偏爱此处。联想两世经历,男子多会对娇弱女子抱有些许怜惜和同情之心,倘若她等下趁着老鸨不备,找一个公子哥哭诉哭诉,对着这身乞丐衣服,许会有人心软吧。
许久,一辆通体漆黑的高大马车行至琼玉楼前接了人,没走远,停在离她五步远的距离。一双金纹流云黑靴踏出,露出一角墨蓝锦袍,随之锦袍主人躬身而出,踩着脚踏缓步下车。
那人身形修长,黑发如墨,一手背在腰后,一手执象牙白骨扇,眉眼飞扬,棱角分明的脸部因着唇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柔和许多。
许闲香定定观察半晌,这人将车架停在琼玉楼偏侧,恰巧挨着她,距离最为合适;再看模样,端的是少年的意气风发,该是最易被打动的一类人;看家世也不差,自身没带银钱,随身的小厮定会带些。
权衡三处,许闲香悄悄挪动位置,距离车架一步之遥时,闭着眼豁出去一般撞在马车后部。姜淮正欲往前走,就听见自家马车后面传来一声巨响。
许闲香蜷缩着身子,捂着腿有气无力地哀嚎:“哎哟、哎呦……”
姜淮领着小厮走到马车后面,方才看清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在自家马车底下哀嚎。
姜淮执扇遮住口鼻,蹙着眉,语气懒洋洋的,带着些不满:“爷不过是嫌琼玉楼脂粉味儿憋闷,走了半程下车喘口气儿。怎地,看爷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
许闲香瑟缩着身子,抖得厉害,声音却细弱蚊蝇:“我在此处乞讨……被……被小哥哥的马车……撞了。”
小哥哥!
姜淮浑身一震,鬼使神差的,迈步走近,只见她瘦小如柴,脸色发白,麋鹿般乖巧可人的眼睛泪光盈盈。他将扇子收起来,语气略显和缓:“请家仆为姑娘看一下吧。”
身后小厮得了示意立刻上前,欲要探查许闲香的伤势。见状,许闲香抖着身子,连滚带爬后撤了几步,嘴里疾呼:“不要不要!我不是故意的,求求小哥哥大人有大量,我以后……定会找好位置……再乞讨的!”
不但如此,许闲香爬远点后,惨白的小脸愈加苍白,她双手撑地,跪在地上,额头“咚咚”地磕在地上,恍如不觉得疼似的。
家仆见状,只得停下脚步,等着姜淮吩咐。
姜淮扇子一把展开,对着自己猛扇了几下,强忍着怒气,没好气道:“罢了,拿了银钱抓药去吧!”
钱袋落地,姜淮正欲乘车离开,衣角好像被什么拽住了。
他回头对上许闲香的眼睛,那双眸子里像是嵌了星辰似的,熠熠生辉。只是这会子,里面还藏着小心翼翼。
姜淮气笑了:“这会子不怕了?”
许闲香声音软糯,垂着眸子,低声说:“小哥哥不但没怪罪我还给了银钱,定是个好人。我娘说过,好人都要吃仙糕!”
姜淮挑了挑眉:“嗯?仙糕?”
对面的小乞丐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握了握拳,坚定道:“是,仙糕!薯泥中拌入炼乳、奶油、砂糖,搓成小球球,再将芝士搓成小球球后,用薯泥包着它,接着用薄饼皮裹起薯泥,放锅中煎一煎就好了。热仙糕吃时,会有滚滚甜浆流出,会让小哥哥更好看呢!”
姜淮把玩着折扇,看着漫不经心却是将那仙糕的法子听了进去,先前的怒气不知何时散了。待许闲香说完,他疏懒着眉眼,懒洋洋道:“赏。”
许闲香自是没料到会多得一袋银钱。待马车彻底驶离视线内,许闲香方才捡起地上的钱袋,数了数里面的银钱,再算上先前给的那袋,嘴角弯了起来。
真是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