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夫人房中的高嬷嬷来请人时,宝宁正坐在炕上逗弄她刚养的小狗。
厨房里张嬷嬷养的大黄狗前几日刚生了窝崽儿,但张嬷嬷返乡养老去了,现在正月里,天寒地冻,母狗没几日就病死了,一窝崽儿就剩这一个还活着,被宝宁抱回了屋子。
屋里点了熏香,淡淡的烟气缭绕着,很好闻的木香味儿,宝宁抱着小奶狗靠在软垫上,一勺勺给它喂奶。
高嬷嬷站在门口撇了撇嘴,心道,人家都说许姨娘院里的五姑娘从小就心里少了根弦儿似的,一点也不争气,白生了张漂亮脸蛋儿,如今一看,这话还真不错。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看着就要到及笄年龄,连个婚事都没着落,不知道像六姑娘似的赶紧去主母那多讨好露脸,争取以后嫁个有头脸的夫君,反倒整日窝在这小院子里,真把自己当狗娘了。
心中不喜,但面上还是要恭敬的,高嬷嬷轻扣了三声门:“五姑娘,主母请您到倚梅苑去一趟,事儿急,还请您快些。”
宝宁抬起头,一张俏若胭脂的小脸上写满惊讶:“母亲找我?”
高嬷嬷应道:“是,还唤了许姨娘来,正在路上呢,老爷也在。”
宝宁更意外了。
国公夫人陶氏一直和她姨娘不和,因为陶氏无子,府里唯一的男孩是她姨娘所生,叫季蕴,今年十二岁,陶氏深觉她姨娘威胁了自己的地位,所以这些年都没给过她们娘仨好脸色,连见着都觉着烦。今天怎么转了性了?
宝宁心想,准是有事儿了。
她颔首应了句“稍等”,再唤了丫鬟进来绾发穿衣,急匆匆便出了门。
走出院门前,宝宁不忘叮嘱道:“别忘了给小狗喂奶,还有等季蕴从书院回来,防着他点儿,让他离我的狗远些。”
丫鬟笑着应道:“姑娘放心吧。”
宝宁拢了拢衣襟,笑了下,这才走了。
高嬷嬷瞧着她背影,又撇了下嘴,暗道了句真是没出息,就知道狗狗狗,心性还不及她们四姑娘半根手指头。
……
一路上,宝宁都在想,陶氏唤她去是要做什么,弄得阵仗那么大,难不成是有人来提亲?
但细想了想,又觉着不太可能。
这么多年来,上门的媒人也不少,大多是小户家的嫡子,或者是高门的庶子,品行都很端正,算是良配,但俱都被陶氏给挡了回去,理由是五姑娘宝宁还小,不急于一时,要慢慢择夫郎。
陶氏打的算盘,宝宁心里像明镜一样,她就是盼着她嫁的差一点,最好是个疯子癫子,好衬的她的四姑娘多么幸福和高贵。
这就是后宅生活,斤斤计较、无趣,又惹人心烦。
宝宁改变不了什么,她也懒得费心去改变,她就盼着早一日出府,离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远些,到个清净的地方去。
还好,这样的生活似乎不太远了,因为季嘉盈已经定亲了,当今圣上的四皇子,济北王裴原,过几日就要下聘。
嫁到皇家去,还做了正王妃,虽然裴原名声不太好,颇有些臭名昭著的感觉,但这还是让陶氏和季嘉盈得意了许久。
宝宁想,希望陶氏的心情可以因为这件事好些,不要再找茬了,那些刁钻泼辣的手段,她实在是应对不住。
……说起来,季嘉盈这婚事,应该算是捡了个漏儿。
老荣国公是个功勋卓著的人物,曾和先帝一起打下了半片江山,两人关系极好,一日酒后谈天,说起两人的儿媳妇都有孕了,觉着缘分奇妙,当场就定下了指腹婚,说等孙儿们出生,若是同性,便义结金兰,若是一儿一女,便结为姻亲。
后来果真是一儿一女,不过季嘉盈刚出生三天,先帝便病逝了,新皇登基,又过一个月,老荣国公也病逝了,那段指腹婚便也没人再提起。
直到前些日子,陶氏动了心思,塞了点钱给自己在朝中做正二品虎威将军的哥哥陶茂兵,让他在圣上面前稍微提了提此事。
圣上正在为裴原的事操心,这儿子天性野得很,张扬纨绔,不服管教,年纪到了,但好姑娘都不愿嫁给他,陶茂兵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圣上大笔一挥,当即定下了这门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