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沐将手中的虾仁包子仔细吃完,这才慢吞吞往宗门走去。
应鳞跟在他后面,抬眼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叹了口气:“师尊,我们已经迟到许久了。”
“那让他们先走,反正本尊也不想看玉清长老那张老骡子脸。”江临沐眯起眼睛,今天难得一个好晴天,晒得他身子都酥了。
玉清长老给自己名字起得好听,相貌却差强人意,达拉着一张老脸,鼻孔外翻,下巴上有个大瘤子,瘤子上还有一撮毛。
用江临沐的话来说,跟骡子似的。
应鳞低声笑了一下:“师尊也不怕被玉清长老听见了?”
江临沐微微偏过头,狡猾地眨了眨眼,悄声道:“那你记得别跟他说。”
他这样子真是好看极了,应鳞连忙低下头:“好呀。”
玉清长老和他俩个徒弟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了。
玉清长老依旧耷拉着老骡子脸,阙天和庄林的脸不知为何比往日肿了一圈,江临沐目光在他俩身上不由多流连了一会儿。
真有意思。
老骡子带上俩胖驴子。
“长老久等了,二位师弟久等了。”应鳞上前一步行礼道。
阙天和庄林瞪着他,拳头撰得死紧。
“真不好意思,起晚了些。”江临沐抿唇笑了一下:“本尊也没想到玉清长老一大把年纪了还起得这么早,生怕狼妖被他人抢去了似的。”
“为百姓除妖正道,乃修仙之人本分,耽搁一日,那狼妖不知要为害多少百姓。”玉清长老耷拉着眼皮,瞥了江玉沐一眼:“反倒柏青长老你,修道之人还贪睡,如此懒怠,得自醒。”
应鳞偷偷瞄了江临沐一眼,当初他听到这个名号觉得他可能是柏树。
后来江临沐说只想借这个名号衬托出他本人挺拔不畏艰难的高洁品质……
“踩一捧一,过分了啊。”江临沐说:“睡觉乃是人之常情,听闻休息不足容易导致脱发。”
感觉自己被内涵的玉清长老突然发现剩下那四人盯上了自己亮堂堂的头顶。
“一派胡言!本尊毛发只是分布不均罢了!”玉清长老气的胡子抖了抖,竟御剑先行离去。
“应鳞师兄,咱们也走吧。”阙天立即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喊上应鳞。
“你们先去吧,我跟师尊一起走。”
“柏青长老也去?”阙天面色一僵。
“左右闲来无事,跟你们过去瞧瞧。”江临沐温声道:“有问题吗?”
“……好的,师叔请。”阙天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
来钱村不算大,也不算富裕,不过村民们单纯真挚的愿望倒是通过村名表达地明明白白。
他们到达的时候已是傍晚,夕阳西下,日坠熔金。
低矮的房屋里冒起冉冉炊烟,半空中都能闻到饭菜香味儿。
玉清长老拉着骡子脸站在村口,几位端着碗的老人跟他大眼瞪小眼,那目光跟防贼似的。
几个光着屁/股蛋的小孩也站远处好奇地打量他。有俩小孩手里握着石头子,准备往他身上砸去。
江临沐在一旁幸灾乐祸,低声对应鳞说:“玉清那老骡子最好面子,性子跟驴一样倔,也不知道先问一问委托人住在哪里。”
阙天和庄林急匆匆御剑飞下去,抱拳跪在玉清长老面前:“弟子来晚了,让师尊久等,该打。”
“哼!”玉清冷哼一声。
见那几人竟从空中御剑而来,嗑瓜子的几个村民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连忙站起身,作势要拜:“仙,仙长……”
“使不得!”应鳞上前扶起他们:“我们不过一群修道之人,何德何能,担不起此重礼。”
江临沐收起剑,若有所思地环视整个村子。
“你说的是老李吧?他就在南村,门口两棵大柳树的就是他家。”端着饭碗的大婶神秘兮兮地说:“他疯啦!他孙子半个月前被一只狼叼走了……宝儿!别乱跑,过来吃口饭——他非说是什么狼妖作祟,要去找修士前来除妖……嘿嘿,没想到你们还真来了。”
“除妖正道本就是我们职责!”庄林义正言辞地拍了拍胸膛:“明日我们就将狼妖拿下。”
应鳞没有理会他,抬头去找师尊。
江临沐站在一棵大榆钱下,摸着树干若有所思,一个瘦弱的小孩站在他对面,啃着手指怯怯地打量他。
“师尊?”应鳞走上前:“怎么了吗?”
“真没想到我还能回到这里。”
“嗯?”
“我幼时跟母亲来过这此处,为了填饱肚子,母亲上树给我摘榆钱吃,那时这树还太小,不过成人手臂粗细,她从树上摔下来折了腿,还被树主人抽了一顿,好不容易摘的一点榆钱也被抢走。母亲一边挨打,一边不管不顾把榆钱往我嘴里塞……她却一口都没尝,后来,她伤口溃烂发了高烧,差点没命……”
江临沐抬起头,眼中满是哀痛。
夕阳穿过树叶缝隙撒下光斑点点,树叶闻风而起,窸窸窣窣仿佛穿越百年,故人隔着时光再次相聚。
应鳞发怔:“师尊的母亲是……”
“她是凡人,但是对我很好。”江临沐温声说。
那时江临沐刚来到这个世界,他什么都不会,甚至连人都不算,他又害怕又恐慌,一个人躲在野坟里,想着就这样死掉万一能回去呢?
一个流浪的女人发现了他,她不会说话,只把他紧紧揽在怀里,将碗里仅剩的半个馒头塞给他——后来江临沐才知道,她当时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从此,江临沐便跟她一路流浪,见过不少人情世故,好的,坏的……
有次调皮的小孩拿石子砸他,女人将她护在身下,眼睛差点被砸瞎掉。
流浪的日子不好过,他们总找不到吃的,女人就去偷,被人家发现连打带骂赶出去,江临沐吃的食物上面还带着她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