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对行情一无所知,贸然报价不合适。
她微仰着脑袋,眸光浮动,索性把皮球踢了回去,“还是你来吧。”
韩广胜一怔,对方黑亮的眼眸如水洗过的玛瑙般澄澈干净,仔细窥探,还能觉察出满满的信任。
套路,这都是套路!
他再次唏嘘不已。
“仅凭一张药方,我无法在短时间内确定药效。”
韩广胜蹙起眉,思忖片刻后实事求是道,“你需要把药方完整地交给我,当然,我会支付你部分报酬。公平起见,我们可以先签订合同。等药效确定后,再按照合同的流程支付剩余的金额。”
“二十万。”
韩广胜钻研药理大半辈子,若不是嗅到了这张药方的不同寻常,也不会这么大手笔,“具体价格,再由具体药效决定,你觉得可以吗?”
“我以仁心堂的名义保证,绝不会让你吃亏。”
沈妤感受到了满满的诚意,想到这笔资金会在很大程度上解决她的燃眉之急,心下松一口气的同时,她笑容愈发真挚。
旋即她以商量的口吻道,“我可以取走一部分药材,然后钱从这二十万内扣吗?”
囊中羞涩的感觉,实在窘迫。
韩广胜心情正大好,再加上仁心堂最不缺的就是药材,所以面对沈妤这不算要求的要求,他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可以。”
见对方行事爽快,沈妤也不矫情,“药方上还缺的两味药,分别是木鳖子和羊踯躅根。”
韩广胜闻言,眼神陡然亮了,他喃喃自语,“木鳖子磨粉的水浸出液有降压作用,但毒性十分强,通常都是以外用为主,但配上羊踯躅根,用水煎服,毒性便能消失。两者是整个药方中的画龙点睛之笔,真妙啊!”
他迫不及待唤来了徒弟,三言两语做好交代,便形色匆匆地离去。
徒弟见状,态度热络了三分,“我叫何李。”
仁心堂对于这种特殊性的买卖,早已有了流程,他有条不紊地按照规范处理,“师父交代过了,药材都按最便宜的价格,你写个单子给我,我才好校对金额和数量。”
沈妤早已准备妥当。
“人参、茯苓、葽绕……”何李接过单子,看不分明,他粗略地估了估价,“把零头抹了,给你算十万吧。”
顿了顿,他又道,“把你银.行.卡.号写下来,还有,单据双方都各留一份。”
沈妤见何李这般雷厉风行,心情越发舒朗。
最后,当沈妤接过沉甸甸的药材包,她终于真切地感觉到,生活是在往自己期盼的方向发展,她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正要离开,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刚才那老太太,怎么样了?”
何李的脸“唰”得一下就沉了下来,“她就是个碰瓷的,听到报警,趁着店里忙碌没人看着她,跑了。”
如果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警察、怕什么调查,还不是心虚了,见沈妤若有所思,他又笑了起来,“实在是泼皮无赖见多了,就得这么处理。”
沈妤倒是挺喜欢何李这个爽朗的性格,她附和道,“你说的对。”
走出仁心堂的大门,即使头痛欲裂也影响不了沈妤的好心情。
她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正思索着该编出什么样的理由和沈父、沈母解释,余光却瞥见一旁的灌木丛中,藏着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沈妤不由得停住脚步。
她定睛一看,居然就是仁心堂里那面相相悖的老太太。
这下,沈妤彻底挪不开眼了。
仅仅犹豫了片刻,她借着灌木丛隐蔽身形,从暗处继续打量着老太太。
老太太并没在灌木丛中待太久,很快她就站起了身,缓慢地穿过马路后,直奔小巷。
可不知怎么,明明是径直往北走,她倏然拐了个弯,目的地变成了一旁的高楼。
沈妤怕被察觉,不敢靠得太近,可老太太回头的霎那,她诧异地发现,对方印堂黑沉如墨,显然命不久矣。
突变的面相令她眉心一跳,顾不得其他,连忙跟上。
当走过老太太拐弯的地方,沈妤的胸口毫无预兆地变得沉闷,整个人非常压抑与烦躁。
负面情绪铺天盖地。
她连忙默念心经,调整自身状态。
这突如其来的反常,要说没有猫腻,沈妤是不相信的,她恍惚间好像明白了老太太面相突变的原因,但又来不及细想。
眼瞧老太太的身影即将消失,沈妤咬了咬牙勉强跟上。
这一跟,就跟到了天台上。
老太太失魂落魄极了,她步伐坚定而又缓慢地向前方走去,很快便走到了栏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