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训那处还算顺利,安林春趁着他跟程祉匀这个那个时翻窗爬了进去。他们在里屋,程祉匀因为不好意思,所以会让众人远离这一片区域。这个时候是接近他们最安全的时机,因为附近不会再出现巡逻的护卫,安林春可以安心大胆地偷东西。 她不知道东西放在哪儿,猜测应该是在外间。因为她觉得也不是什么万分重要的文件,没必要藏在枕头下。但万一他真藏到枕头下,那她就凉了。毕竟就算他眼下再怎么跟程祉匀难舍难分,她到他床头偷东西,除非是死了才会看不见。 好在唐训的想法跟安林春一致,也不认为那有多重要,就放在了外间务公的桌案上。摆在右手边,上面压了一只白釉黑花卧虎瓷镇纸。安林春将账簿拿走后,重新到他书架上抽了一本别的什么书册,放在了镇纸下。 偷完书后,原路翻窗爬了出去。身影在黑夜中快速窜动,不多时,她便跑出了太子府。按照柏兰教她的,从后门出去后,先往左手,穿过两条小巷,再跑过一条街市,找到一棵柳树。 现在是秋季,柳树的叶子掉的七零八落,安林春绕着那条街道来回跑了三遍,最后才确认柏兰说的是那棵半秃的歪脖子树。她拿出地图,重新确定方向后,一跃跳上路边一家商铺的屋顶。上面有月光,能见度高一些,她打算从上面跑去丞相府。 片刻后,她终于在一间房舍的屋顶上停了下来,借着对面屋檐下的两盏八角料丝灯,看清那间府邸门匾上写着“左相府”三个字,才从对面府邸的一面墙上翻了进去。 时值三更天,丞相府一片寂静。大量灯火已经熄灭,只余个别屋子里亮着几点零星灯火。灯火影影倬倬,照的丞相府有些昏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夜景从安不在府上,左相府里特别的松懈,巡逻的护卫都没几个人。安林春很轻松就避开了那些人,一路直奔左相府的中殿。 按照她的经验,一般中殿就是府邸主人的正殿,务公见客都在那处,而居后一点的会是寝殿。她觉得丞相府不会例外,所以她第一个去到的地方就是中殿。她想,如果那里就是景从安务公的地方的话,她可以直接将账簿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然后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黑看不清的缘故,丞相府的中殿在安林春看来有些奇怪。不似太子府中的重檐九脊殿,也不像有钱人家的高楼殿宇,它就是普通的一间矮房,庑殿顶的样式,门前两层台阶,唯一特别的可能就是它四周有一条水沟。细细一条,围绕着房屋,渠里的水缓缓流动,与院中另一处的一个池塘相连接。 安林春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是没有多想,直接就进去了。 后来她想,如果当时她多思索一下,是不是就不会遇到那么倒霉催的事了。 她猫着腰推门进去,进去后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屋子有些空旷,摆设很简洁。只两张桌案,一张矮榻,,一架黑漆嵌螺书格,八盏弯月挂钩青铜落地灯,灯的四面由琉璃石做成的灯罩罩着,微弱的灯影将这间屋子照的朦胧昏暗。 安林春小步走至书格前,蹑手蹑脚地在上面翻动着,她想看看那些是什么书。按照她对眼下这个幻境的判断,这里不大会是景从安的正殿。因为格局太小,布置太少,不像是一个丞相见客的样子。 她将书拿起来,走到一盏灯烛下照着看了看。忽地,眼角余光瞥见灯盏后面的一扇门,她抬头去瞧。 那是一扇木格子门,上半扇是镂空的,雕的梅花窗洞。安林春悄悄走过去,眼睛透过窗洞往里瞧了瞧。她发现内室跟外室有些不太一样,摆设虽然看不出来齐不齐全,但是极其讲究。单单从摆在门口的大理石底座八扇云母屏风,以及墙角的嵌金银片倭箱来看,这整间屋子里摆件儿的价钱可能会够普通人在王城中心买一间大宅了。 这么花费心思的布置一件卧室,安林春觉得,景从安一定是住在这儿的。就算不常住,偶尔也会下榻。那么只要他住过,她把账簿放在这里也是可行的。 安林春这么想着,便将手中正在翻阅的书册塞回了书格上。她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去,绕过门口的屏风,入眼处是两面悬在屋子中间的纱帘。刚准备用手撩开穿过去,她忽地闻见一股香味。像是花香,还像是草药香。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淡淡地,幽幽地飘在空气中。 安林春这时候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她心里并没有重视。撩开纱帘,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偌大的房间正中,她看到一个巨大的水池。 水池是四方形的,内侧镶了不规则石块。玉石切成,里面盛满了水,水没到池面之下三尺处。池边摆了些小细篮,还有不少瓷制香盒,刚刚的香味就是从那些东西里面飘出来的。 安林春再抬头一看,发现池子对面有一张睡塌,榻上铺着白色毛织毯,另一侧有一架小型素色围屏。 整个环境营造出一种室内游泳池的错觉,但安林春心想,古代不会有泳池。除了泳池,这里最像的应该就是浴场。 那一瞬安林春猛然醒悟,她没想到自己找了半天,竟找到他的澡堂子来了。谁会想到一个人会将自家浴室建在府中中殿的位置。 安林春明白过来,立即就要出去。可是她的脚尖刚调转了一个方向,人还没转过身,就听得身后“啪嗒”一声。 像是有一只光脚丫子踩到了瓷板地上,落地的时候“啪嗒”一声轻响。 立时,安林春的心跳到嗓子眼,她屏住呼吸,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恨不得长出一只眼睛或者耳朵,想看看身后来的到底是谁,又或者他到底在哪个方向。 好在原本安林春的武功底子不差,她能听到身后微弱的呼吸,还有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等那人离自己大约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她摸出藏在袖中的短箭,猛地转身刺了过去。 但显然那人也是有所准备,在安林春甩剑的时候,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掌朝她胸口用力击出。 安林春被人打了一下胸口,那力道过大,让她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因为想稳住身形,便不自觉往后踏出了一只脚。结果那一脚踩空了,她直接掉进了身后的水池里。 入水的前一刻,她调转手中的短剑,用力朝那人掷出,剑柄同剑身一下脱落开。断裂处出现一根细丝线,缠住了那人的脖子。 安林春掉入水中,同时那人因为被勒了脖子,只得紧随安林春其后,扑腾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那一瞬,水花猛地四溅开。安林春整个人淹了进去,只觉自己好像置身于三九寒天的结冰河里,身上像有无数冰刀刮过。刺骨的寒意从头到脚裹袭而来,让她不能反应,又挣扎不出。四周的水流彷如一根根铁丝线,捆着她,让她挣扎一下都觉得疼。 神思回到大脑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想的是,为什么景从安家的浴池里放的是冰水,而不是暖水。他天天洗冰水澡,不会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