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林春在牢房里呆了一夜,到第二日才被放出来。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空气中带着未散的薄雾,葱茏的樟树静静立在那里,桥边岸上的红枫叶上还沾着露水,湖水清澈,偶有一两条鱼游过,吐着泡儿,湖面上便漾开几圈涟漪。 “安林春。” 安林春正捏着个小瓷瓶,一步一晃地走到桥上,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嗓音。 “嗯?”安林春应声回头。 是安夏满,他正站在桥下,头微微仰着,目光朝向她。 “怎么了?”安林春边问边往他那端走了两步。 安夏满张了张口,又闭上了。最后像是犹豫很久,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你回去小心一点。” 安夏满此时的神情跟往常有些不同,目光黯然,看着有些沮丧。 安林春自然看出了问题,细细揣摩一瞬后,猜测应该是自己交代的那件事让他闹心了。她先是点点头,道了一句,“嗯,我会小心。”然后又转口对他道,“小满,我不是你姐姐,我让你做的这件事只对我自己有利。若是让你感到为难了,不开心了,你大可不必理会。” 安林春知道,他是在为应榕为难。因为先前她交代给他的那件事,越往深处查,就会越来越察觉出,这件事跟应榕脱不了关系。 安林春跟安夏满不是亲姐弟,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亲厚的姐弟情。她跟应榕,孰轻孰重,安林春自认为还是看的分明的。 安夏满没料到安林春会猜出自己的心思,更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接,微怔了一会儿后了,一句话没说,直接转身回了刑部。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隐进那片樟树林里,安林春才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听了自己这番话是怎么想的,是帮还是不帮。他什么都不说,她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安排。 这厢一筹未展,那厢的景从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 安林春低头看见自己手中的瓶子,更是心事重重。 景从安临走前给了她一只小瓷瓶,玉质的细颈瓶子,里面说是装的伤药,专治刀伤剑伤,给她抹额头的。安林春怎么都觉着这里头有猫腻,她眼下将那小瓷瓶放在手心掂了掂,然后抬手用力一抛,“扑通”一声,水面溅起一片水花。 安林春将那瓶子扔进了河里。 回到太子府后,安林春发现柏兰跟香巧还没有回来。以为她们还在刑部大牢,立即又要动身去找她们。谁知她刚出了院子,迎面就走过来一个人。安林春见了那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手摸到腰上。 清早出来时,狱卒将她的软剑归还给她,被她束在腰上。这会儿突然见着了唐训,就准备摸出来,做好同他打架的准备。 可唐训只是朝她走过来,不似往常那般凶神恶煞,他一边走一边冷冷笑了起来,然后开口道,“安林春,先前是我太心急了。现在我知道了,杀你,得慢慢来。先断胳膊,再砍腿,最后才是削脑袋。” 唐训吃了这次的亏,没抓得了她,反被摊上丢失户部账簿的罪名,气的咬牙切齿。他的确没想到她能完全逃脱罪责,也没想到岔子会出在景从安那儿。不过他吸取了教训,知道往后想要对付安林春,不可大意轻敌,也不可操之过急。 “你什么意思?”安林春反问。 “就这个意思。”唐训嘴角一勾,然后定定瞧着她。 安林春想了半天,最后狐疑道,“你把她们怎么了?” 唐训说的砍她腿脚,应该是铲除她心腹的意思。但她没有心腹,在太子府,她甚至连一个侍女都没有。身边只有两个宣妃派给她的人,一个柏兰,一个香巧。 “你把她们怎么了?”安林春又问了一遍。 唐训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只是阴测测地瞧着安林春。他没有回答她,转身直接走了。 后来安林春从别处打听到,圣上在听说景从安夸赞柏兰厨艺精湛,想要回府中当厨娘后,立即就下旨将柏兰赐给了他。而香巧,则因为盗窃了柏兰那里的衣物,被唐训挑了手上跟脚上的经脉,扔出了府去。 香巧原是想逃脱罪责,才说自己屋里的那件景从安的衣袍是从柏兰那里盗来的,不曾想,唐训抓住了这句话中的把柄,认为她盗取他人之物,手脚不干净,趁机砍了她的经脉。 安林春知道,他这是在报复她前一日挑断他手下手筋的行为。 但其实安林春当时挑断那些人的经脉,及时接上的话,是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的。但香巧就不同了,唐训挑了她的手筋同脚筋,并且将她扔出府去,错过了那个医治时间,她这辈子都别想站起来了。走不了路,只能用胳膊肘跟膝盖在地上爬。 安林春将府中的情况飞鸽传书给宫里的宣妃,可是信件送过去好几日,宫里都没有消息。那时候她开始隐隐明白,香巧跟柏兰已经被宣妃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