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林春由于昨日装病,以至于没能提前试一试迎珍替自己挑选的衣裳。她现在百般愁苦郁结心中,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迎珍,她不是很喜欢自己身上这一身。 “怎么?奉仪不喜欢?”迎珍再没眼力劲儿,也终是看出安林春表情里的问题了。 安林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是细柳眉,眼是杏核眼,面容史无前例的明丽,配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倒也不丑,就是看起来特别阔绰。 “不是不喜欢,就是……感觉有些过了。”安林春琢磨了半天,最后轻声开口道。 “奉仪那是没见过百官女眷参加宫中活动的景象吧,那个个花枝招展的。奉仪穿成这样,再普通不过了。”迎珍辩驳道。话说完看了安林春一眼,觉得她脸色有些阴沉,眼珠子一转又改口道,“奴婢的意思的,奉仪长的好,是人衬衣裳,并非衣裳衬人。所以啊,穿什么都一样好看。” 安林春对迎珍时不时的溜须拍马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致了,她叹了一口气,怏怏道,“那就这样吧。” 安林春将披帛在胳膊上绕了三四圈,两手拎着衣袍出了房门,到了外面一瞧,发现程祉匀只穿着一身白色衣袍,头发单用两根簪子简单挽着,模样清丽,风吹到她身上时,衣袂飘飘若仙举。 还未等安林春感慨,身后的迎珍就跟了上来。她一边将安林春绕在胳膊上的披帛小心放下来,一边道,“奉仪不必在意,您别看太子妃穿的少,实则她穿的比您还多。您这身打扮是正常的,太子妃那身打扮才是重而重之,整个姑昭独一份儿。” 安林春狐疑地转头看向迎珍,就见她朝自己十分虔诚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一句,“奉仪,您就信我吧!” 程祉匀身上穿的是蚕丝素纱,得穿许多层才能保证不透。每一层都有细微差异,衣裳上的绣纹也大不一样,一层一层叠加起来后又会呈现另一种视觉效果。安林春不知道其中玄妙,只是半信半疑。等到了皇宫,她下了马车,人流渐渐多了起来,这时她才确信迎珍没有骗自己。 锦罗玉衣,五凤珠钗,比比皆是。安林春穿的一身黑不溜秋,灰不溜秋,按迎珍的说法,在这里她就只是一棵掉光了叶子的老榆树,丝毫不引人注目。反观程祉匀,清泠泠的好像一株结了霜的菩提树,在姹紫嫣红的大花园里,那真真是独一份儿,耀眼的很。 祭祀礼在上午,唐训一早就出了门,程祉匀则在午后跟安林春一起进的宫。出府时程祉匀好心的邀了安林春同坐一辆马车,安林春也没推拒,蹬蹬两下就上了马车,徒留马车夫跟随行侍女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马车从太子府驶进皇宫,四名皇宫内卫护送,一路顺畅无阻。安林春刚眯上眼,还没睡安稳了,马车便就停了下来。 从大门进去,有数十位宫娥和宫人前来相迎。程祉匀走在前面,安林春走在她左后侧,跟她隔了一步远。有内卫经过时,会停下来向程祉匀请安。待安林春走至他们面前,有眼力劲儿的也会顺嘴问一声安奉仪好。 一行人行过十多条宫道,穿过三五个殿后,终于到了皇后举行赏花会的地方。安林春抬头扫了一眼,发现左右两排座位上已经稀稀落落坐了些女眷,正前方的高座空着,后方站了一排宫娥。 安林春同程祉匀落座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人才算是都到齐了。安林春随同大家一起起身行礼时,用眼角余光瞥见皇后坐在高座最中间,她的左手侧隔了一个人,那才是宣妃。 瞥了一眼后迅速收回目光,安林春开始在心里盘算起,什么时节合适去找宣妃讨药。她想这赏花会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了,自己又不好贸然离开。 秋末冬初的时节,植株开始大面积凋落,皇宫里有不少外来进贡的花草,但归根到底还是没有春夏时节来的热闹。安林春左右环顾一圈,发现除了附近一片梅林外,实在没什么花可赏。这赏花会大概率只是挂个虚名,实际上是要做些别的吧。 安林春的猜想没想错,赏花会到最后确实成了别的会,才艺展示会。 大家都会念诗,林深脑子里没什么东西。她最有文化的时候是在高三,高三毕业入了大学,背过的诗念过的古文基本都倒进黄河了。就算有些大家之作,是个人都知道的那种,她也只记得最出名的那几句,背不出完整的一首来。 她原想着,自己只是个妾室,身旁又有这么耀眼的一束光挡着,自己怎么着都不会需要出头的。可不曾想,太子府一家子都有人惦记着,所以就连她这个侧室,也有人关注。毕竟从程祉匀身上得到的挫败感,总要找其他人填补回来。 她被一个尚书夫人点到名,说让她出来给大伙儿念句诗。安林春以前专注于拳脚功夫,论才情的话,确也比不上那些个名门闺秀。现在那人让她出来念诗,说到底,就是想要羞辱她的。偏偏林深自己也没什么才情,不能扳回局面去让自己体面一回。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旁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等着看好戏。她嘴唇蠕动了一下,张口只道了三个字,“我不会。” 安林春说的直白,在眼下这个场合,实在不太招人待见。所以就连宣妃听了这回答,也是眉头一皱,但她终究没有说什么,毕竟皇后还没开口发问呢。 三个字落地后,四周安静了一瞬,过后是各种嘈杂的窃窃私语。那些带有怀疑的,诧异的,嘲讽的目光不断从四周投来,大多是觉得她无礼又冒犯。安林春则静静坐在那里,也不再说什么。她想着她们说完了,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但那些人没想这么快放过她,又有人提议让她耍两下剑。说安奉仪武艺高强,不好意思念诗的话,可以给她们耍两下剑法让她们见识一下。 安林春心说这不是拿她当猴看嘛,说表演就表演,她又不是缺心眼儿。她沉思了一瞬,最后起身看向那些夫人道,“我今日没带剑,旁人的剑用的也不顺手,既然你们想看我戏的话,那我就给你们敲个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