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妩这才有空看一眼来人,但她先看到的还是那只放在她肩上的手,指尖葱白,骨肉分明,目光向上,落在那人的脸上。 弯眉,杏眼,鹅蛋脸,乌黑的发丝用红绳束成一股,没有其他别的点缀。虽然五官看起来很柔弱,但那种气势,庭妩说不出来,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人感到沉稳和有安全感。 她居然对一个同性有这种想法?庭妩忍不住笑了。 “你没事吧,他没对你怎样吧?”女孩松开手。 庭妩摇摇头,那女孩又说:“你不知道盛连琰那人心术不正吗,也不知道躲远些,要是真被他欺负了,可有你哭的。” 庭妩张口:“你......” 女孩停下来,清了清嗓子:“你好,我叫盛连筝。” 庭妩呆呆地跟着念了一遍:“你好?” 她好像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可似乎又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听说过。 “嗨呀,不要在意这么多。”女孩讪笑,又伸出手来,强行和庭妩握了握。 庭妩从未见过这么自来熟的姑娘,但幸好这举动并没有令她太反感。 回想了一下她的名字,又悄悄打量她一番,庭妩明白了,这大概是皇上的某位公主吧。 但盛连筝没给她机会思考,捧着脸看她:“你能不能带我出去?我没骑马,实在是不想走了。” 她一双杏眼里满是狡黠,绽放着光芒,庭妩能拒绝么,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骑马的姿势好像有点怪异。 盛连筝一手拉缰绳,一手轻轻环在庭妩腰侧,虽说两人都是女子,但这样的亲密,庭妩有点不太适应。 盛连煜正在围场外头等着,一见两人同骑一匹马出来,脸色顿时异常难看。 他沉着脸,将庭妩从马上拉下来,对着盛连筝很是冷淡地说:“你看看你们俩这样,成何体统!” 庭妩不吭气。 盛连筝好像也有些忌惮他,嘴唇张了几次却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最后不欢而散。 皇上的口谕说让所有人在午时之前回行宫清点各自的猎物。 庭妩跟在盛连煜身后心肝儿都在颤,腆着脸想跟他说两句话,让他消消气。 可盛连煜好似偏要跟她置气般,无论庭妩说什么都只在前面沉默地走,不开口应答。 后来庭妩也累了,干脆不再哄他,跟在后面小声地嘀咕:“脾气那么差,不想给你做侍读了。” 盛连煜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狠狠盯着她,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庭妩却闭上嘴不说了。 盛连煜突然一笑:“不给孤做侍读,那你想给谁做侍读,说说看,嗯?” 她有些不服气,眼看着鞋尖,轻声说:“方才碰见了祁王,他还说要把我要过去呢。” “呵。”盛连煜不屑地咧嘴:“那他试试。” 回了行宫,院前已围了好些人,庭跃过来叫庭妩,看见盛连煜后咽了咽口水,恭敬地行了礼。 庭妩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热闹?” 庭跃在盛连煜跟前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说:“赵丞相家的大公子猎到了一头黑熊呢,有这么大。” 庭跃有些兴奋地比划着。 黑熊?庭妩起了疑心,挤进人群一看,地上果真扔着一具黑熊的尸体,一只眼还留着血,已被开膛破腹。 这不是......盛连煜杀得那只吗! 庭妩有些愤怒地看向人群中间被围着的、赵丞相家的大儿子。他生的膀大腰圆,此时正笑得得意,一双小眼几乎眯的看不见。 恬不知耻! 庭妩在心里骂道。 庭跃跟她挤在一块儿,不停地说着什么。 她突然回头朝盛连煜看去,他不知在想什么,眼神停留在空气中的某处。 庭妩心里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她走过去站在盛连煜身边,轻柔地叫了声:“殿下。” “怎么了?”盛连煜看见她,风轻云淡地笑了:“怎么不看了?” 明明这些称赞该是归他的,庭妩见他这般漫不关心的态度反而心里一紧,话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殿下你难过吗?” 盛连煜一怔,随即在她额上弹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你在说什么鬼话啊,孤有什么可难过的。” 庭妩叹了口气,更难受了。 后来皇上过来了,赵丞相的儿子自然得到了赏赐,庭妩心不在焉地听着,眼里只看得见盛连煜挺拔如松的身影。 谁猎到了什么,得到了多大赏赐,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午后的时间自由分配,只需傍晚去参加篝火晚会即可,庭妩兴致缺缺,哪里都不想去,待在房里睡了一觉,估摸到了时候便换了身衣服去参加宴会。 大抵是很少有能和皇帝一道举杯同庆的机会,人人都情绪高涨。 酒酣饭饱,气氛至高、潮,甚至有人自荐,在篝火围起的圆圈中央展示才艺。 庭跃喝多了,有些忘乎所以,怂恿庭妩也上去,被赏了两巴掌,遂止了聒噪。 庭妩喝了些梅酒,也有些醉意,她撑着脑袋看着场中央,心道,这王姑娘的小曲儿唱得不错,方才那位韩姑娘的舞也跳得好看,她又不是傻子,上去献丑干什么。 想着想着,就有些分神了,不自觉的往盛连煜看去。 谁知那肥头大耳的赵丞相之子和盛连煜在同一方向,竟以为庭妩是在看他,隔空向庭妩举起酒杯,脸上的横肉堆在一处。 庭妩生厌,勉强笑了笑,再看盛连煜,顿时觉得殿下当真是好看。 盛连煜仿佛心有所感,扭头和她视线撞上,放在桌上的手朝她勾了勾。 庭妩懵懵懂懂的,睁大眼睛困惑地看着他。 她双颊酡红,睁着双圆圆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呆傻,盛连煜唇一勾,好心情地笑起来。 小德子立马躬身,小心问道:“殿下有何开心事?” 盛连煜看他一眼,再回头庭妩已转开了目光,顿时大怒,冲小德子劈头盖脸一顿骂。 小德子很委屈:殿下方才不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吗,都是假的,骗人的! 庭跃几杯酒再下肚,已醉的不省人事,满口胡话。庭尚书恨铁不成钢,差了人将他先送回去。 庭妩坐了会儿,本就喝了酒有些发热,被篝火烤着愈发难受,于是和父亲说了一声,也打算先退席了。 庭尚书嘱咐她切莫在外乱晃、早些休息,便放她先走了。 夜里起了风,热闹喧哗都在不远处,行宫里却依旧安静如常。 原本只是觉得燥热,这会儿吹了风,反倒昏昏沉沉的。她脚步虚浮,伸手扶住一棵树,心想自己这般模样可不能被其他人看了去,于是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一抬头,眼前多了一道人影,不对,是两个……两个太子殿下? 庭妩意识已经模糊了,前一瞬还想着不能在人前出丑,这一刻就仿佛找到支撑般向前倒去。 盛连煜赶紧去接,却来不及,她的脑袋重重落在他的肩胛处,他微微倒吸一口凉气。 庭妩不自知,很是不满地嘟囔着揉揉自己的被撞疼的额头。 “庭妩。”盛连煜扯着她的衣袖,皱眉将她拉开了些。 庭妩胡乱挥手,傻兮兮地笑着:“别吵,我躺一会儿。” 头又重新靠回去。 平日她虽然脾气总是很好的样子,但笑的时候却很少,盛连煜侧头看着她,没有再推开。 好半天,他声音喑哑地叫了声:“庭妩。” 没有得到回答。 于是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嗓子在冒火。 庭妩挣扎着醒过来,睁着两眼呆呆地看着房梁。 躺了一会儿,喉咙实在难受,她起来倒了杯茶水,只觉得头痛的仿佛要炸开了。 看来以后是不能再喝酒了,昨晚怎么回来的她都不记得了。 今日就要回京了,庭妩回床上又躺了一会儿,自己梳整好去叫庭跃。 庭跃虽比她年长,但性子说不上沉稳,昨天吐到大半夜,到现在都还昏睡着。 庭妩记仇得很,他昨天趁她没睡醒就使劲拍门,她今日就死命摇他起床。 庭跃被磨的没了脾气,缴械投降。 等庭跃起床的功夫,庭妩在行宫里逛了一圈,回来时在院外碰到了盛连煜。 她见到他,忙叫了声:“殿下万福,昨夜睡的可好?”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没话找话之嫌。 盛连煜却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走。 庭妩心里直嘀咕:殿下今日又又又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