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骨散是李如所制,夏蘅临走的时候偷偷向她要了一瓶。李如善解百毒,也善制百毒,夏蘅甚至认为,她得制毒工夫比青烟谷的楚珞珞也略高一筹。只是她身在九珍阁,做的是治病救人的事,遂也不常做制毒的事。只是这绵骨散并不是什么厉害毒/药,只会让人乏力。故夏蘅向她要的时候,李如便允了她。 聂云常说:“知百毒,才能解百毒。”加上李如从小听话,故而聂云从未阻止过她研制毒/药。 夏蘅方才见窦一摧似有要动手之意,便将一瓶绵骨散偷偷涂在了迅风的爪子、尾巴这些地方。迅风在席间闹了一场,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药弄到了他们的茶水饭菜里面。 那众人手脚无力,纷纷骂道:“小妖女,报上名来!” “你们也配知道本姑娘的名字?”夏蘅冷哼一声,转身走到陆酌面前,小声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其实凭陆酌一人之力,想要解决这些人也并非难事。此刻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倒也乐得自在,于是走到一旁,看夏蘅接下来要怎么办。 夏蘅其实只是想试试这药的厉害,顺带给这些人一点苦头吃。想起他们之前欺负岑怡,还污蔑夏翊的样子,又见此刻他们一个个像没了骨头一般,有气无力,嘴里骂骂咧咧,气得像发皱的遭霜茄子,还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样子,夏蘅心里就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之感。。 她转身走到叶徇齐面前,给了一瓶药给他,说道:“三个时辰之后把这药兑了水给他们服下。记住,一定要三个时辰后,否则这解药可要变成送命的毒/药。” 叶徇齐接过药,皱了皱眉,小声道:“多谢。” 夏蘅也不再理会他,站起来和陆酌一同离去,留下这一地人动也无法动,喊也没人理。 他们二人一路不知走了多少时日,翻山越岭,来到了金国。此时已经是春暖花开,天气温和,道路两旁到处开满了红的、紫的花。夏蘅也早已脱下她那身厚厚的冬衣,换上了一身鹅黄薄衫,与这春景十分相衬。 金国有一扶兴县,便是从前的扶风。据陆酌所说,那妙仙岭便是在这里了。夏蘅到了此处,才觉陆酌所说不假,此地美人众多,个个长得鲜眉亮眼,如远山芙蓉,似月中嫦娥。就连夏蘅这个姑娘家也看得移不开眼。那妙仙岭既在这里,也定是个美人聚集之地。 陆酌一路却是目不斜视,只偶尔路过几个酒肆,会多看两眼。夏蘅见这里的人们有的是汉人打扮,有的却是金人打扮,看的耍的各色各样,十分新奇。可陆酌却丝毫没有逗留的意思,她问道:“妙仙岭在何处?我们这便要去么?” 陆酌道:“要不你留在这里看看热闹,我一个人去?”罢自顾自从城南出去了。 “我......”夏蘅看了一下四周,忙追了上去,“我就想看看我祖父日思夜想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陆酌停下脚步,“看再多也是别人的。待到有一日这地方重新成为大宋的锦天绣地,随你怎么看。” 陆酌这话说得倒有些顾留生的影子。夏蘅从前一向认为顾留生算是个洒脱之人,他要么躲在飞云山半年不出,要么和萧南星一起下山,半年不回。不问俗事,不究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夏蘅小时候觉得他是个世外之人。可有一天他喝醉酒,口中大骂金人背信弃义,怨恨当今皇上听信奸佞之言,葬送大宋的江山。那时夏蘅才隐约觉得他并非出世,只是在避世而已。 夏蘅跟着陆酌出城走了许久,一路大山小坡,高高低低不计其数。座座葱葱郁郁,绿树成荫。行了约莫二三十里路,便见一条河映入眼帘。河的对岸乃是一座高山,这座山的山底至山腰同其他山一样,满山轻松绿竹,至山顶,却是粉红一片。 他二人乘船过河,到了山脚下,忽见许多花瓣飞舞,像是从山顶飘落下来的。夏蘅接住一片花瓣,细细辨认,方才认出是桃花。想来方才她望见的那粉红山顶,正是桃花所致。他们正要上山,忽见旁边走出一白衣女子,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唇如点绛,眉间有一红痣,婉婉柔柔,我见犹怜。 山背对着太阳,阴沉沉的,这白衣女子这样走出来,却也把夏蘅吓了一跳。 那女子问道:“二位要上去么?” 夏蘅见这女子说了话,确定与常人无异,遂道:“是。” 女子道:“这山上可去不得,听说有女鬼呢。” 夏蘅一听,不寒而栗,顿了顿,支支吾吾道:“怎......怎么可能有鬼呢!” 陆酌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女子,见她身姿婀娜,楚楚可怜,周围也无一户人家,更无耕种五谷之田地,牧放牛羊之草坪,也不知这女子是从何处来,要到哪里去。 女子见下蘅和陆酌不为所动,又道:“前两日有人上山打柴,说看见了女鬼,可都夏吓疯了。” 陆酌笑道:“我闯荡江湖这几年,什么都见过,就没见过你女鬼,正好上去看看。”说罢便往山上走。 “罢了!罢了!”那女子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陆酌刚走几步,忽停下来,回身蹿了回去,挡在了那白衣女子前面。 夏蘅不知陆酌此举何意,却见那女子忽然一掌朝陆酌左肩打过去。陆酌侧身一躲,反手一指点了那女子的穴道,女子还未收手,便已动弹不得。 夏蘅忙跑过去,问道:“这是何意?” 陆酌道:“眉间那一抹朱砂,旁人不认得,我这个曾经伤在赤乌环首刀法上的人可认得。”他解开那女子的穴道,未等那女子动弹,便顺手拔出夏蘅的短剑,抵着那女子的脖子。 “我正苦怎么引她出来呢!”陆酌冷笑道,“带我去见曲灵儿。” 夏蘅瞪大眼睛,问道:“你说她是曲灵儿的人?” “没错。”陆酌盯着那女子,“你放心,我只是有件事要问曲灵儿。” 那女子道:“就怕你见得到,出不来。” “这就与你无关了。”陆酌将短剑压了一压,加大了力度。那女子面色冷静,但还是开始移动脚步,朝山上走了。 夏蘅紧紧跟在他们身后。此时日薄西山,越往上有越暗。走着走着,便看见一处桃花林,十分广阔。林间鸟鸣啾啾,彩蝶飞舞,夕阳照射下,美妙无比。 那女子停下脚步,环视一周,将食指与拇指作圈,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发出一阵长鸣,响彻林间。 不一会儿,便听见一阵“沙沙”的声音隐隐传来。陆酌下意识地将夏蘅拉到身边,十分警惕地环顾四周。 片刻之后,那响动便消失了,连带着那些鸟鸣也停止,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陆酌却丝毫没有松懈,忽然,一束白光从林间闪出,直朝陆酌劈来。陆酌慌忙推开那白衣女子,拉起夏蘅躲开。 夏蘅和陆酌站定,只见一个女子后退落地,接住一把锃亮的环首细刀,在手上利落地转了一圈,屈膝弓步,盯着陆酌。而方才那白衣女子,已站到了另一名身着红衣的美貌女子身边。 持刀这女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岁,额间也有一点朱砂,身着碧色纱衣,鼻梁高挺,嘴唇笑而无情,眉眼冷而含春,长得比这满山的桃花也不逊色。 那女子一见陆酌,似乎认出了他,便收刀站起。 陆酌回头看了看一头雾水的夏蘅,上前道:“曲姑娘,好久不见。” 原来此人便是曲灵儿,方才那一道白光正是她所使的赤乌环首刀法所出。夏蘅一早便听顾玉言说此刀法以快、准、奇著称,却不想会如此轻奇,如闪电一般。 曲灵儿冷冷笑着,目光落在夏蘅身上,“是你?” 夏蘅一愣,脑子飞速转动,确认自己并未见过曲灵儿。 “你认识我?” 曲灵儿道:“半个月前,有个叫百里桀的人闯进了妙仙岭,他说他说来找一位姑娘的……” “红缨,把东西拿出来。”曲灵儿向身后的红衣女子递了个眼色,红缨领意,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展开,上面画了一个女子,正是夏蘅。 “这是你吧?”曲灵儿看向陆酌,好似明白了什么,“我说他怎么找找人找到这里来了,原来是拜‘移风邪手’允大英雄所赐。”顿了顿,又道,“不对,我应该叫你陆大公子才是。” 原来,自那夜夏蘅离开之后,百里桀和顾玉言杨知忆着急不已。百里桀和顾玉言都是理智之人,当即便商定,顾玉言先将没有武功的杨知忆送到飞云山,并请顾留生派人出来找。而百里桀就依着“移风邪手”这条线索,一路明察暗访,找到了妙仙岭。幸得百里桀及时自报家门,说明来意,双方才未起冲突。 夏蘅听曲灵儿称他是移风邪手,目瞪口呆,看向陆酌,问到你:“原来‘移风邪手’就是你......” 陆酌不安地看着夏蘅,见她似乎很是生气,小声道:“往后我再跟你解释。” 曲灵儿掩口而笑,“原来你还不知道,怪不得那百里桀说你可能被人哄了。” “谁说我被人哄了......”夏蘅吞吞吐吐十分心虚,顿了顿,又道,“那......那百里桀呢?你有没有把他怎么样?” 曲灵儿道:“百里家曾居长安,其祖先曾对我赤乌族有恩,我自然不会为难他。倒是你们......”她回头看了看方才带他们上来那白衣女子,“你们方才剑胁清歌,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话不多说,曲灵儿将刀朝空中一扔,顺势接住,一刀向他们横劈过来,此招乃是赤乌环首刀法“横破”字第一式,其刀锋凌冽,锐不可当。陆酌忙推开夏蘅,跃起躲过,落在身后的桃树上。 陆酌站定,冲曲灵儿道:“我俩赌一场如何?” 曲灵儿道:“如何赌?” “十招之内,我不还手,你若碰到我,我就算输,届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若十招之内你碰不到我,便算你输了,那我问什么,你便要如实回答。”他看了看夏蘅,“不过,旁人不能插手,也不许用她来威胁我。” “我曲灵儿还做不来这等下作之事!”上次陆酌来到此处,曲灵儿只用了一招便伤了他,她只觉得陆酌此刻如此大言不惭,竟想躲过她十招,遂冷笑道:“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说罢又将手中的刀漂亮地转了两圈,只听“咻咻”两声,那刀便朝陆酌飞了出去。此乃赤乌环首刀法“刺”字第八式,如出弓利箭,让人避无可避。 只见陆酌深吸一口气,身影一闪,便闪到了另一棵树上,那刀连碰也不曾碰到他一下。 曲灵儿一怔,接住刀,又连送出去六七招,都被陆酌一一躲过。 那天在飞鸿岭的时候,夏蘅和陆酌比试轻功,她并未看清陆酌是如何追到他的,直到此刻,她才彻底见识道陆酌的轻功,心中不禁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