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衔起一片竹叶,轻松的吹起口哨。
曲音靡靡,是欢快的妓房小调。曾经,这也是司康府一道悦耳的风景线。
他无视着这早已有半柱高的尸体,甚至还笑吟吟的为那朵腐烂的花做了一首不着调的打油诗。
整座府宅,如今只能听见他一人的笑声,细细的混合着鲜血,推着人心不断堕落。
“我说大名鼎鼎的樊郎,真的不去露一手吗?不然人断气了,那你可就白这么努力了.....”
“当然要露,您都给我机会了,我怎么能错过呢?”
樊弃与他对立而坐,正往自己身上的各个穴道扎针。
细若银丝的铁针和着屋外的雨一样不断坠落在他身上的各个角落,偶尔也有跑错位置的,一下就呛得他七窍流血。
可是樊弃还是背着光,一下、一下又一下的,不断落针。
他的面前摆满了从草地上偷来的药渣,烧糊的药草和泥土混合,散发着奇怪的甜腥味,像一种不知名的毒药,悬着他救人与杀人的一念之间。
药草与泥土紧紧相拥,它们彼此都无法再挽回过去所拥有的东西,只剩这具残损的身体,再一次回归本心。
无路可走的时候,就不断回到原点。
樊弃丝毫不嫌脏的尝着药渣,脸上自始至终没有一丝表情。
他木纳的,又聚精会神的,一点一点干嚼着手中糊状的不明物体,嘴中已是没了味,但是他的心,却比谁都迫切。
“樊郎啊,这里面可是掺着人血的,你不怕怕吗?”
“啧啧啧,樊郎,还真是,不、服、输呢。”
只是一眨眼,他悄无声息的踩着那片竹叶,悠悠的趴在樊弃的肩膀旁边,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那一排针眼抚摸而下,停在了他的胸口前。
他斜着那双本是纯净的双眸,慢慢的将这漫天黑夜都给尽收眼底,留下一阵空虚回旋在樊弃的身边,叫人心寒。
他顿了一下。
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嗑断了嘴中草药根上携带着的石子。
“我总不能,事、事、顺您的意吧。”
他甩开他不安分的手,却摸到怀里膈心的药瓶。
樊弃耸了耸鼻,他隐隐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药香直冲脑门,这或许就是一切问题的关键了。
樊弃的嘴唇开始颤抖,连着整张脸一并扭曲着。他是止不住的激动,整个身体一下的不受控制,而那颗麻木的心也好像找着了方向,扑腾扑腾的只想往外散。
他慌忙直起手,无奈右手臂一下失去了控制,药瓶从缝隙中跌落,世界一下又失重了一般,开始重新向他挤压。
樊弃只感觉心也跟着那药瓶一并落下了,胸腔空荡荡的叫人喘不过气。
他来不及多想,整个人也跟着摔倒在地上,身体向前倾斜,双腿软无力的像八字一样划开,身躯被针扎的失去了应急反应,只能直愣愣的往下掉。
他硬生生的用牙接住了险些碎裂的瓷瓶。
一边也顺着风的方向,下颚与地面擦肩而过,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逼得他直掉眼泪,鼻涕口水糊在他原本清秀的脸上,混合着泥土,是说不清楚的狼狈。
他死死咬住那个软木塞,牙齿深深的陷了进去。
樊弃清楚的知道自己又像原来那样,脸颊紧贴着地砖,感受一个个不同的人脚印的温度。
他尝试握紧拳头,再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这样不断的重复,执拗的,极其幼稚的,逼自己站起来。
他不能倒下。
再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