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沉沉睡去,才觉得自己恍然已过了半生。
我错过了午膳,连这件昂贵的衣裙都被弄得这样脏乱不堪。
这个本该如往常一样平静的一天,慢慢掀起了我记忆深处的波澜。
我坐在她的床前,惊觉自己每每无梦的深夜,原来只是换了一幅场景,在现实重重中演变。
天变冷了,就要拿命去赔一份暖吗?
我为她盖好被褥,又接着关紧所有的门窗,将茶水放在壁炉边滚了三次,这才放心的倒入茶壶里,待她晚间醒了,入口正好是不烫不凉的温度。
她转身,呢喃了几句好冷。
我赶忙倚到她身边,取出了被她紧紧揣在怀心的汤婆子,冰凉的铜炉散发着方才的余温,宣告自己无力的不满。
我抓起一旁的茶壶,用剩余的热水再灌了一个新的。
我把它来回的捂在手中,想试出刚好的温度。
我的手心一下被烫的发红,却没有一点知觉。我不停重复用手心手背凉这铜炉,又放在怀心试温。
直到一切刚刚好,我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冷,好冷......”
我看着皱眉发抖的圆子,心中更加着急,连着汤婆子又开始烫了起来。
我手忙脚乱想塞进她怀里,大脑却做了相反的反应。
不能,不能让她受伤。
“圆子,圆子.....别急,快好了,就快好了。”
我单手把她伸在外面的手臂用锦被盖好,转而想到了什么。
我看了一眼衣袖间的绸缎。
我还是不放心,于是三下五除二的转手扯下了自己臂间的藏蓝色水纹披帛,在汤婆子周身死死缠了几圈,这才稳妥的放回原处,以免她被烫伤。
放回的那一刹,我才注意到自己被烫到有些轻微脱皮的双手,正靠着她的冰凉来止痛。
如此,我们才算是真的同病相怜吧......
我看着她,她不停的剧烈着咳嗽,来回的翻转着,久久不能入睡。
我侧身,单脚蹲在床边,半个身子和她挤在一起,伸手拽着锦被的一角,省得她着凉。
“圆子,睡一觉就能好了。”
一定会好的......
我歪着头,和她肩并肩靠在一起。
小时候曾听老一辈人说过,人身上的温度是最暖的治寒良药,就和人血是最宝贵的药引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
我干脆敞开衣衫,和她胸骨贴胸骨般紧紧黏在一起。
“圆子,不冷的,很快就会过去了。”
这可是你最喜欢的春天啊......
我呆呆的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脸颊偶尔传来她沉重的喘息声,看着不停挣扎的锦被,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兀的,一股麻意从脚部蔓延到全身,经过我的每一寸骨骼,四面八方的敲打着我同样苟延残喘的身体。
我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竟也感受到一丝凉意来。
春寒,原是这样可怕。
我慌忙为她盖好锦被,手指却无力的抬不起任何东西。
我有些着急,床帘轻微的颤动,我担心是不知从哪里来的无名凉风,正躲在暗处想伺机伤害圆子。
就像那个人一样。
可我不许。
我握紧她的手,感受她细弱的心跳逐渐在病痛中沉沦。
我划过她的脸,触摸那个已经毫无温度,不留血色的面颊。
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捏着自己的膝盖,猛地起身,手指一把抓住她的额间,却传来意想不到的灼烧感。
我一惊,脑袋昏昏沉沉的做不出反应,身子却脱力的向后倒去。
我不断地向后退,左右脚软云云的失去了知觉,踉跄的像后撇着。
我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世界开始不断地颠倒。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等着我这样倒下,重重的和地面相拥。
面前的景色飞速的转变,梁玄把光源缠在纵横的石柱上,青色的灵台此起彼伏的冷眼旁观,我身边曾经所知道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遥远,变得高大,变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