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光线射入室内,纵横交错的铁链中间锁着这座残殿的主人。长时间的幽闭,她已适应不了如此多的亮光,不得不用手挡住双眼。
整整五条锁链,分别穿透住了她的双手、双脚,和腰际,锁链沿着腰身向上,又从双肩穿出,把她钉死在身后的铜墙上。
久无人问津的屋内散发着霉潮味,锁链的玎珰声渐渐减弱,双手依然保持着遮眼的动作,残殿主人苍白干裂的嘴唇翕合着,有气无力,“陛下……陛下,是你吗?”
没有回答,寂静的宫殿里再次响起生涩冷硬的阖门声,刺目的光亮消失,身形枯槁的宫殿主人慢慢放下手,幽暗的室内漂浮着缕缕血腥味。
“……”看着女子双肩和四肢渗出的血迹,来客暗自摇头,轻声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是太傅吗?”微弱的声音传来,湘妃艰难的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头发散乱的披散在身后,有几缕黏在身上,和她血迹斑斑的白衣交缠在一起。终于看清了来客,胡姬笑了笑,开裂的嘴唇崩开一道道血口,“陛下、陛下他好吗?”
眉头不自觉皱了皱,那个男人亲自下令碾碎她的肩胛骨、琵琶骨、跖骨,腕骨并像畜生一样把她钉死在这暗无天日的未央宫,她竟然还在想着他?!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寡情薄意的男人能得到她的爱,而自己,仰慕了她这么多年,从胡地追到中原,却只能在这种情况下才能时刻守着她,凭什么!太傅沉默着,脸色骤然一变,却不答话。
由于太累,她的眼睛只睁了一会儿便又阖上,因此并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杀气。只是更加焦急的询问:“……他、他出什么、什么事了吗?”
更多的血迹顺着身体的裂口涌出,只挪动了一步,她便停了下来,身子因疼痛而颤栗。
“他很好。”终不忍心,他生硬的吐出一句话,看着她抽搐到更加苍白的脸色,连忙快走两步,迅速扶住她,同时另一手扯住铁链,尽可能减少她的痛苦。
“何苦?……何苦呢!”喃喃着,他垂下头。
“多谢,咳咳……还、还有一事,咳咳……”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话。身子几乎和她挨着,他能清楚感觉到她每说一句话时的吃力,然而,当他再次伸手扶她的时候,她却忽然摇头,用衰弱到极致的声音开口,“洛儿、洛儿……?”
她已经预感到自己在劫难逃,也不打算逃,只是她的孩子,她和他仅剩下的两个孩子,他们现在的处境又如何?
“洛儿,紫儿……他们,我的孩子?”更加焦急的声音,胡姬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拉他的衣袖,然后手腕处鲜血汩汩流出,同时她的脸部肌肉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皱缩着。
咯嘣嘣的异响声充斥在耳畔,他有些愤恨的看着把自己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湘妃,怒火中烧。这么久了,他忍气吞声的伺候在那个女人的身边,只盼能保住她一夕之平安,可她心里有的,只是另一个男人……还有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
“胡姬呵,你不记得我了吗?”忽然,他伸手抱住她纤瘦薄弱的身子,叹息,“是不记得了我了吗?”
身上一沉,太傅深深吸了口气,紧紧的,更加用力的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望向虚空的眼神复杂不已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你如此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