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司机心情颇好的和顾卿交流,“我姓高,小师傅姓什么呢?” 顾卿随口回答,“顾。”可心里还在想刚才错身而过的那辆车。 那车的风格和这古玩街太不搭调,一张一扬,一动一静。 那司机又改了口,改称呼她“顾师傅”。 顾卿连连摆手,示意他叫名字就好,师父大师,听着就能把人叫老的称呼。 司机高大叔家位于江城的某一处城中村内,里面多是比邻而建的自建房。 一家一院,彼此挨得极近。 而显然易见,这里和这座城市有着太多格格不入的地方,顾卿眼尖的瞧见有几处人家的院子上已经漆上了大大的红色“拆”字。 司机大叔把车开到门口,熄火下车。 他搓着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里快拆迁了,是乱了些,顾小姐多担待。” 顾卿点点头,跟着司机往他家里走。 高大叔家也是这样一栋自建房的小院子,红漆的大铁门已经有些斑驳。 此时大门敞开着,能从外面看到一个和高大叔一般年纪的女人在忙忙碌碌。 那应该是他的妻子。 果不其然,高大叔一进门就和那女人招呼到,“阿容啊,别忙活了,快去给客人沏杯茶来。” 说着还不忘转身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上。 门扇扬起的灰尘扑了顾卿一脸。 顾卿,“……” 要不是知道这人是来请她看古董的,她都要觉得这架势这地方像是要贩卖人口的。 被称之为阿容的女人还有点懵,她看着丈夫风风火火进来,和丈夫身后那个衣着不凡的年轻女人。 他不是抱着花瓶出去找人鉴定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位是?”阿容有些不确定地问。 这姑娘的穿衣打扮和他们宛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丈夫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高大叔把车钥匙往院子里的桌子上一扔,连忙介绍说,“这位是顾小姐,就是她给鉴定的,咱家那瓶子值七十万呢,七十万!” 一听这话阿容也有些激动,“七十…万?” 从家里放了这么多年的破瓶子突然有人告诉她值七十万? 这简直是天上掉了一个饼,还啪叽砸他们脑袋上了。 阿容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给顾卿搬凳子倒水。 那架势,跟看财神爷没什么区别。 “先去看看另一樽花瓶吧。”顾卿淡然开口,毕竟这才是她今天的主要目的。 高大叔见大门都关上了,这才神神秘秘从屋里捧出另一樽花瓶来。 往常随意摆,随意放的东西一时间成了香饽饽。 顾卿打眼一看,果不其然,这樽花瓶确实和之前那樽是一对,只是也和高大叔说的一样,这尊的品相比起之前的那樽,差太远了。 也是,谁会想到自己随手放着的花瓶就能是老古董呢。 之前AS秋季拍卖会上,同样一个雍正官窑的粉彩天球瓶,最后的成交价高达四千万,这一樽花瓶若是没有损伤,再加上是一对的话,出手六千万上下绝不成问题。 而现在一损,价值瞬间跌至百万不足。 顾卿暗暗心疼。 只是,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好奇,这普普通通的出租车司机家里怎么会有价值千万的清官窑的东西呢? 高大叔说是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可当时他的目光闪躲,这话顾卿是不太相信的。 虽说这行很忌讳问东西的出处,但是,顾卿更担心另一件事。 虽说盗墓小说写得挺玄乎,可真正的古董店,是不会收某些人直接从地底下刨出来的东西。 一般中间都会再转一道甚至几道手。 开古董店的人也怕积攒业祸。 这高家太爷爷那辈到底是做什么的,有点可疑。 高大叔夫妇还在等自己的意见,顾卿放好花瓶,清了清嗓子,“说句实话,这对花瓶若是保存完好,值个上千万没有问题,若是都和上一樽一样,那也能值个一百五十万上下。 那边夫妻二人气也不敢喘地听,生怕错过什么。 “只是现在,两只花瓶,受损太多,大概也就能值一百万上下。” 百八十万,说多不多,可说少那也绝对不少。 这个价钱已经是十分之惊喜。 高大叔两口子一时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此顾卿试探开口,“不知道这两樽灯笼瓶的来历?” 见高大叔司机还有些犹豫,顾卿索性挑明白,“你知道,我并不是做古董鉴定的,而是开古董店的,今天要不是觉得这瓶子合眼缘,也不会和你大老远来这里。” 高大叔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心思一动,“姑娘是想收了这瓶子?” 他一个出租车司机对这方面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这花瓶在他这里既是宝贝,又是烫手山芋,真不如换成钱来的合算。 再说,他也没这个商业头脑,成天琢磨着古董哪天升值了,哪天降价了。 万一他放着放着,放不值钱了怎么办? 顾卿没说明,只重复了一句,“我要先知道它的来历。” “就是家里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嘛。”高大叔咬死了这句话。 见此顾卿摇摇头,“既然这样,那就不多打扰了,这瓶子,您留好。” 说罢转身就走,人家不说,她也不能强问,但为了保险,她可以不收这瓶子。 高大叔见状有些慌了,没想到一句话没谈拢,这生意就要黄,事到如此,有些事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反正再丢人都是上上辈人的事了,思到此他叫住了顾卿。 高大叔絮絮叨叨说了一桩陈年旧事。 说完顾卿也有些理解为什么他不愿意提这事,虽不像顾卿想的那般,可这花瓶的来历倒也真算不上光彩。 这话还是听他爷爷讲的,真假不知道,但高大叔觉得八九不离十,要不东西怎么解释呢? 高大叔的太爷爷当初是某大户人家的管家,平时利用手头的职务之便,零零碎碎倒腾变卖过主人些不少小东西。 清末那时候世道正乱,能钻的空子不少。 而这两樽花瓶则是那时候卖剩下的。 而为什么这花瓶是官窑的东西,则是因为他太爷爷当管家的大户人家,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一亲王家格格成亲后住的宅子。 听说最后那亲王家犯了事,全被砍了,连那格格一家也没能避免,而他太爷爷则提前听到了风声,先脚底抹油跑了,靠着赚的钱回了老家置办了房子,又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家族慢慢繁衍。 要不是这次整修院子真挖出来了东西,他只把那事当个故事听。 只是变卖主人家东西,又背叛旧主,这故事怎么说出来也不好听。 说完后高大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顾卿神色也是不自然,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也没想着挖人家的老底。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已经不能再去批判谁,故事的主人公都已经成了一坯黄土。 不过既然确定了这花瓶的来历,顾卿打算收了它。 接下来就是和大叔谈谈价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