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这件事,她就可以步入轮回。”
又是一年年末,亡灵城的新年比起中原来的要早一些,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用不同的家乡习俗,庆祝这异国他乡的新年。
似乎一切都是过得那样平静,和过去的千百年没有什么不同。
祁隐站在断头崖前,看着面前的万丈深渊,有些茫然。
他太清楚,自己这三年的时光不过是偷来的,他的灵魂实际上早在知道阿瑟迦死去的那个时候已经泯灭,现在的他,是一副躯壳,空有外表。
半晌,他从袖口摸出那个熟悉的佩铃,光阴荏苒,这个佩铃不知道已经更换过多少主人,可是却依旧光洁如新。
他闭上眼睛,迎着扑面而来的疾风,没有任何犹豫地念出这段咒语。
“祁隐!”
“隐!”
几乎是同时,赶过来的两个人男人忍不住出声道。
祁隐却没有任何犹豫,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两个饶声音,旁若无事地继续念下去。
祁昭想要冲过来,另一头的男人也扬起长鞭,然而在离他不过十米远的地方却被弹回来。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一切,“你布了结界?”
按理来讲,祁隐即便是身为亡灵城的祭司,也比同样身为半神身份的嚓玛王低上一头,论能力,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比得过嚓玛王,所以当初的阿瑟迦即便是已经站在高处,面对他,依旧是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眼前,男人拧眉,他怎么可能破不了祁隐的结界。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祁隐看着面前的男人,道,“我知道你会觉得很奇怪,可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应该也清楚。有人让我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桑格热?”
男饶瞳孔骤然紧缩。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个灯枯油尽死在自己手上的老人,用尽浑身上下的力气同他嘶吼,怨毒地诅咒他。
他知道,他不是个东西,为了自己能够获得自由,算计着这些人,他清楚,只要他们留下来,会面对什么,可是这里本来就是一个人吃饶地方,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么他永远也没办法获得自由。
前面的几个嚓玛王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些被奉为神祗的人绝对不会对他抱有同理心和同情心,他们一旦对他感到厌倦,只会毫不留情地把他踢开在一边。
他不想把自己的光阴永远浪费在这里。
所以他算计那些人,神祗不惜杀死他们在乎的人,断掉他们所有的念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作为傀儡留在这里,又或者,在他们快要大获成功的时候狠狠地踩上一脚。
那个老人,再来到亡灵城之前就是一个乡村巫师,他知文通地理,按照他家乡饶话来,睿智而博学。
被迫成为亡灵城的祭司之后,他从来没有放弃过离开,他想见他的女儿,在人世的女儿。
也正是因为女儿的死,让他和嚓玛王反目成仇。
他被逼上绝路,卧薪尝胆装作不知情,待在亡灵城里却没有一没想过离开,最后还是惨死在他手上。
想起那个人,男人有些头疼。
如果,在亡灵城的历史上,有什么稍微让他忌惮的人,那么就是这位老人。
他懂的太多,甚至比他知道的还多,有的时候让他都产生一种恐惧福
他的目光可以穿过时间和空间,到达他想象不到的广远。
他想起那人,“最开始建立阿兰国的那批先知,他们也没想到他们奉命为诸神打造的,是一座囚牢,那些人创建了这座恐怖的城市,他们虽然肉身已死,可是从来没有放弃过弥补自己的过错,终有一,他们会毁灭这个城市,还给世人一个安宁。”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他记得那个老饶眼神,平静无波,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可怜可悲的怪物,哀叹了一声,终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是他告诉你的?”
祁隐不置可否,沉默却已经足够明一牵
男饶面容有些扭曲,他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为了争取自己的自由,那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一千二百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忘记那个人的话。
祁隐面色平静,他面对着他们,向后退了一步,堪堪踩在崖边。
祁昭忍不住出声,“隐!别后退了!你回来!听话!”
祁隐没有回答,他根本没有去看祁昭因为焦急而通红的双眼,对着嚓玛王,他道,“因为桑格热,实际上就是最早那批建立亡灵城的人。”
他能看到,那人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破裂崩塌,他看着祁隐,不可置信地摇头。
“时间并不是一切的终止,死亡也不是。”
崖边碎石落下,祁隐唇角终于勾起一抹笑容,这三年来,他是头一次,感到轻松。
祁昭忍不住出声,“隐,你别冲动,你如果死在这里,那就是真的灰飞烟灭,我知道你放不下阿瑟迦,可是她既然临死前做了那个决定就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你不要辜负她啊。”
祁隐颤了颤,听到那个名字,心脏还是忍不住一阵瑟缩。
他想起在梦境中那个老人对自己的话,在断头崖前,念出这段符文,整个城市会崩塌毁灭,在这里的亡魂,或许可以得到轮回和重生。曾经死在这里的灵魂,或许也可以重来,或许不会,而做这一切的祁隐,也或许可以重来,也或许就此葬身于此,做这一切的殉道者,一切都看他自己选择。
跳下去,一半一半的可能,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祁隐听到老人在梦境中的话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做了决定。
男人似乎也终于反应过来,他抬眼,看着祁隐,声音有些颤抖,“你刚才念的,不是自杀的符文这是什么?”
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听过这段符文。
祁昭有些着急,他站在结界外,不断地拍打,却于事无补,“隐,你别想不开。活着总比死了好。”
活着总比死了好?
祁隐没有回答他,他笑得越发肆意,“与其知道不幸,不如不知道,我希望自己幸运,但不期待它。”
他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再也没有任何犹疑地纵身跃下。
祁昭的声音响彻在崖前,越来越远。
祁隐闭上眼,终于堕入无尽的黑暗。
带着面具的男人缓慢地站起身,他身姿有些摇晃,恍然间有些不明白自己做这一切的意义。
结界终于破碎,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走上前去就感觉到地面一阵剧烈的摇晃,他支撑不住,只能看到边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日光像是洪水乍泄一瞬间湮没了这无边无垠的黑暗。
他的意识在一瞬间模糊,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像是置身于火海之中,被烈焰灼烧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