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农家柴门,叶琛便带着孟子吟姐妹俩一路向西行去,一路上树木苍翠,林荫遍地,午后的暑气也随着太阳的西斜而逐渐消散。
路上,他们经过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叶琛在溪边蹲下来,用手掬着喝了点儿水。
“这山泉水清甜,孟姑娘不妨饮之。”
孟子吟早就口渴不已,当下听了叶琛的话,立即学着他的姿势去捧水喝,清泉入口,异常清冽,直觉得一股清甜从口中,流入心底,泉水入腹的那一刹那,她不由地身子一颤,颇为享受。
这真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喝过最好喝的泉水了!
太阳快要下山前,三个人终于在一座看上去门面十分整肃的府邸前落了脚。
和孟子吟料想的一样,叶家果然不是什么乡野小户,反而像是隐居山间的士绅大族。
“叶公子,这未免不妥……”
此刻站在叶家庄门前,孟子吟却有些犹豫了,她乃一将死之囚,这万一追兵赶到,连累了不相干的一大家子人,这不是移祸于人吗?
“孟姑娘,帮人帮到底,你无须客气,更何况你曾经救过我弟弟。”叶琛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诚恳,但却让孟子吟更为疑惑了。
“你弟弟?”
“先进去再说吧,小妹怕是撑不住了。”叶琛颇有些担心地看看她背上奄奄一息的女娃儿。
孟子吟不好再说什么,遂跟着叶琛快步走进了叶家庄。
庄里的人显然对叶琛极为熟识,见到他的人都亲切地喊他“二公子”,院子里几个靠在墙角闲聊的女孩子见到他经过,也赶紧躬身一福,甜甜喊到“二公子”。
至于跟在二公子身后,穿着破旧的囚服、蓬头垢面的孟子吟以及她背上状若死尸的小孩,人们仿佛看着空气一般,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这倒让孟子吟心里稍感欣慰,这番狼狈模样,自然是记得的人越少越好!
叶琛把她们安排在了东边的厢房,屋子不大,但是里面装饰典雅,孟子吟竟觉得颇有些自己原来闺房的样子。
少顷,郎中来为子怜诊治,煎药服过之后,子怜面颊上的红晕退下去不少,郎中说病情已经在好转了。
孟子吟本就是半个医家,她早知这孩子主要是染上风寒,再加上被牢里的老鼠咬过,两症并发,高烧不退,只肖一味败火退烧药,就能好大半,此时听郎中这么说,她轻轻点点头,心放在了肚子里。
因为感受到踏实,她紧绷着的身体终于像一摊烂泥一般软下来,空气中淡淡的药草香味儿令她着实有些昏昏沉沉,不知不觉竟倚在桌上睡了过去。
东厢房里,郎中和侍女依旧在进进出出,有为子怜换衣服的,也有进来喂药的……而这一切,孟子吟已经全然不知。
待她醒来之时,发现四下已经点上了灯,屋里光线略显昏暗,星星点点的烛台大致勾勒出了屋里的檀木桌椅,文房四宝架,以及旁边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的书桌……
看这房间的布置,肯定不是东厢。直觉告诉她,这里多半是一个男子的房间。
她抬起手臂,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这才发现身上的囚衣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舒服合身的中衣。
“你醒啦,半个时辰前我让丫鬟把你抬到我房间里来休息了。你别误会,衣服是她们换的。
东厢房里人比较多,我担心你睡的不够舒坦。此时已近戌时,我命人煎了点清粥小菜,你可以吃一些。”
叶琛款步进来,手中多了一把折扇,身后携着一片银色的月光。
孟子吟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哪个人如此这般的对自己好,从前在孟府,她作为一个抱养回来的宗族丫头,和正房里的少爷小姐都也只是点头之交,平日里几乎没什么朋友。
她心里十分感动,但多年与人疏离的习惯,仿佛在心里提醒她,无事献殷勤,可能并非好事。
“叶公子,子吟先谢过公子款待。”她不好意思再躺着,半坐起来,学着江湖人的架势,朝着叶琛拱了拱手,微笑着,试图看清面前层层叠叠面纱后的那张脸。
对着站在离自己有五步之遥的青葱公子,她缓缓吐出自己的疑问:“进府之时,公子曾说到你的弟弟,敢问他与我有何渊源?现在可是在府上?”
叶琛似乎料到她会问,便直言:“孟姑娘十岁之年,可见到一男孩在乱葬岗附近啼哭?”
孟子吟皱了皱眉头,思绪在十多年间回转,隐约间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会儿事,那时她还不过是个小女娃,有的时候闲得无聊,便疯也似的和后街的几个玩伴去乱葬岗练胆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