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箫的房间很大也很简洁,以至于虞音身处其中时会有一种空寂零落的感觉。
平时房门紧锁,张姨没有权限进去打扫,每到周末虞音都会习惯性地进来收拾一下,通通风。
这儿严格来说,可以做半个安全屋。秘金属打制的墙壁,关上房门,会有极好的隔音功能。
纯黑色调的床上,虞音穿着的白绒毛睡衣很亮眼,她总算将脑袋探了出来,仰起头看着姐姐,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小期待:“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么?”
虞箫:“不走了。”她捏了捏妹妹鼓起的腮帮子,“我应该会在主星上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如果再调走,你也可以跟我一起走。”
虞音轻轻打掉她的手,撇撇嘴:“谁要跟你一起走啊。我在主星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
虞箫宠溺地笑道:“那就当是陪我,好不好?”她伸手将妹妹垂到眼前的发丝拨到耳后,拍了拍她的后背。
虞音眯起眼睛,小声抱怨道:“那好吧。”她极力表现出很勉强的样子,内心却雀跃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虞箫见她态度缓和,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下床倒了杯水,拿着水杯走到虞音身边:“把药吃了再回去。”
她目不转睛盯着妹妹苦着脸咽下药片:“我不在的时候你肯定没有好好吃药。”
虞音表示投降,抱着枕头向仰去,在姐姐的大床滚了一圈,看上去垂头丧气:“饶了我吧。这药我每次吃了就恶心。”
虞箫抚过她的发,虞音不由靠在姐姐的肩头,呢喃道:“姐姐……”
“我在。”
“这儿的病……”她指了指脑袋,又指了指的胸口,“真的可以靠吃药治好么?”
虞箫揽住她的肩膀,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似在说服虞音又似在说服自己:
“会的。”
虞音靠在她身上,眷恋地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主星最醒目的标志——空中基地静静悬浮着,它的外表看起来流光溢彩,像是一座华丽的城堡。虞音却没有办法喜欢上这个建筑,哪怕这样的造物是帝国的骄傲,是最先进科技的象征,但它同样意味着帝国对每一个个体的监视和监听,这种随时可能被窥视的感觉让她一旦想起来就会觉得不舒服,也只有在进入安全屋的时候,她才可以稍微放松。
虞箫的怀抱很温暖。一如既往。
但她不能再沉湎下去了。
虞音扬起眉毛,提醒道:“时候不早了,我后天还有考试。”
“你需要复习?”虞箫一脸复杂。
虞音挣开她,顾左右而言他:“孤A寡O夜深在一张床上,多不好。”
虞箫下意识松开她,见虞音跳下床,趿拉着拖鞋朝门口走去,喊住她:“那考完有空么?”
虞音停住脚步,扭过头绽放出一个笑来,语气有些轻佻:“你想约我?”
虞箫看她轻笑的模样,不复曾经的羞怯,慢慢也适应妹妹长大成人后性格转变的事实。
她微蹙起眉,道:“秦时希望我可以和他女儿见一面……”
虞音挑起半边眉毛:“他哪个女儿?”
秦时是财政大臣,是普通贵族慢慢爬到高层的地方,前段时间才被提了爵,风头正劲。
“拥有继承权的那位。”虞箫想了半天,一时想不起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应该就比你大一点。”
“他把女儿介绍给你……”虞音了然道,“是想你娶她。”
虞箫:“……大概。”
虞音手一挥:“他女儿是我学姐,是你的……”她一脸复杂地看着姐姐,“我记得她写过一首诗……来赞颂你的赫赫战功。”
虞箫:“……”
虞音饶有兴趣地看着姐姐有点尴尬的神情,众人口中的传奇人物如今穿着宽松的睡衣躺在床上,让她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这些年的平庸生活,让她几乎忘了自己的出身和幼时发生过的一些事。
“他们家……秦时他不就是靠联姻封爵的么?”虞音想了想,“他女儿……秦璐,长得不错,你可以看看。”
虞箫眼眸上扬,淡淡瞥了虞音一眼。
被姐姐这么一望,虞音才起来的气势又去了半分,蔫蔫道:“好吧,我刚刚是瞎说的。”
虞箫冷不丁开口道:“你可以陪我去么?”
虞音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你去相亲为什么要带上我?!”
虞箫简洁道:“我暂时没有成婚的打算。”
虞音暗戳戳观察她,心中燃起了八卦的火花,但求生欲让她强行压制了脱口而出的疑问。比如「Alpha特殊期是怎么度过的」,「抑制剂对人体有多大伤害」,「遇见仙人跳该如何脱身」等成年人话题。
虞音下了结论:“你是不是要我听取她内心的大概想法,然后再拒绝她。”
虞箫坦率承认:“是。”
“可我答应安然帮她试探林冉了。”虞音叹了一口气,“我就是个工具人。”
“时间冲突了么?”
“没有。”虞音摇头,“但……”她看了虞箫一眼,“但那天晚上我可能会很晚回来。”虞音紧张地快速说道,她觉得虞箫还有点把她当成小孩子。
虞箫沉默了一会儿,陷入了思考。
虞音瞧着她,那种获得许可才能行动的被支配感又回来了。
“保持通讯。”
虞箫点了头,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的面庞浮现出一丝无奈,以至于词句中都带了叹息的意味。
虞音松了口气,满口应下后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呼……”虞音关上门,靠在门背上,心跳声在耳边清晰无比。
四肢完全冰冷,连带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将藏在手心没吃的药片扔掉,微弱的床头灯光照在她纤细的手背上,上面青筋凸爆,扭曲蜿蜒。
虞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病了。
无法压抑的心情,一种难以言喻的破坏欲,在类似自闭症一样的精神状态下,让她病态地对周围的一切都会产生破坏欲,并且抗拒和旁人发生真正的内心交流。
陷入了自我的逻辑循环之中,难以逃脱。
猛地咬住舌尖,直到口腔充斥着血腥味后,虞音才稍稍缓了过来。
这些药片……对她几乎起不了作用。长期的服药,使得药效愈发微小。
虞音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算着时间的流逝,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试图平息这种战栗的情绪。
虞箫的回归,将她从一个深渊拉向了另外一个深渊。毕竟,绷得太紧的弓弦,早晚都有断掉的那一天,但过度的依恋,早晚会让她做出逾矩的举动。
“小音,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