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与她相仿年纪,却比她高了半个头,身着一身月白蝶纹束衣,发上简单簪了一根垂珠却月钗,衣着简洁却无限清雅明媚,行动间摇曳蹁跹姿态怡然。 尤其一张鹅蛋脸精致小巧如轻云出岫,眉若远黛,肌肤如雪,明明是端雅的模样,偏偏眼波流转中灵气逼人,让人讨厌不起来。 天之骄子,大概说的就是这种人。 她不仅身份生而尊崇,还天赋异禀,不仅是金系单灵根,且有千年难得一见的天赋神通——九霄雷霆,能引来天雷对敌。凌芝虽没见她使过几次,但也知道其厉害之处。 相比起来,度修然仅仅是木系单灵根,虽则后期强势崛起,修炼速度赶超了云苏,但根底还是比云苏要差一些的。 这样的两人被称作金童玉女确实毫不过分,也确实可作为坊间传统修真小说里常见的强大主角。 而她站在这两人身边连陪衬都算不上,也难怪世人都嘲讽鄙夷她。 就连她当初拼死涉险去渡元婴天劫,还是云苏帮她引走部分天雷才让她险险渡过。 作为师叔,云苏可以说是相当尽职尽责,也才让凌芝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重生一回,凌芝已经看开许多,以前的羡慕嫉妒皆是因为自身不够强大不够成熟、却痴念妄念太多所致。 如今,凌芝瞧见仍然风光霁月的云苏,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则是感激,第三才是以平等位置去看待的处变不惊。 凌芝双目弯成一泓明月,正恬然准备回应,不想却被张管事抢先一步。 “原来是方坤派弟子,失敬失敬,但这位姑娘可能未尝入过市井,对这买卖斤两知道的少。我们东家虽减了一文,但着实合情合理。”张管家略躬下微驼的脊背,眼睛瞅着云苏腰间的玉牌,算盘打得叮当响。 云苏却清润一笑,回道:“我确实不知行情,但你们早定下约定也是事实,我所见就是你们公然欺负一个弱女子,我记得……你们这的东家是我派中某金丹修士之孙?这等事若是被我在门派中传开,恐怕……” 凌芝瞧着云苏据理力争,甚至动用门派关系威胁,微微抿唇,云苏此人的品性确实是没话说的。 正暗暗想着心思,冷不丁和侧过头的云苏对上视线,只见她悄悄眨了眨右眼示意她安心。 心里蓦然一暖,凌芝回了一个笑,下一秒果然听那张管事明明蕴着怒气隐忍不发、却卑躬屈膝的语气。“这不过是件芝麻大的小事,怎能劳烦您操心。罢了,九文就九文!” 话音刚落,凌芝猛地感受到张管事抬眼时的一抹憎恨,心下明了,她日后是不用在这里卖菜了。 不过压榨这事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她继续待在这迟早被他们抽髓吸血,还不如另谋出路。 云苏淡然一笑,“张管事果然是个明理人,既如此,就把剩下的钱结算了吧,别让人家一个姑娘家在太阳下等着。” 张管事自然只得照做,用比往常快一倍的速度给她结了账打发她走。 凌芝心里顿时深有体会,人果然还是要有根底有背景,出门行事都能便利的多。 她上辈子少有出门派的活动,即使有,也是跟着师兄师姐,自然难得体验门派带来的好处。 交付完自己的一车货物,凌芝推着木板推车朝一直等候的云苏抿唇一笑,“多谢搭救,今日若不是你我指不定就得吃亏。” “客气了,这等不公平事见了就是得帮一把的,视而不见非我修道之人该行之事。”云苏笑靥如花,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透着红润的色泽。 同是十六七的少女,但两人的差距明显颇大。 对于外貌,凌芝倒是不急,且不说她久居深山天天操心吃喝无心照顾自身形貌,修仙之后褪去体内污浊本就会在气质长相上提升一大截。 所以即使是上辈子,凌芝也从未为自己的外貌发过愁。 倒是修为上,凌芝暗暗盯着云苏仔细看了,只觉得对方修为远超自己,约莫已经突破至筑基。 修仙一途只有到达筑基才算真正上了道,才开始能够延年益寿,自然远非凌芝现在可比。 “不过……我怕这里的管事若是心眼小,会记恨于你,不如你日后多走几里路,去城东的市集卖菜,那里的东家原是方坤派的杂役弟子,和气好说话。”云苏歪着头,一派少女天真,说的话却仔细周到。 凌芝自然感激一番她的提醒,再客客气气地告别。 遇到前世的熟人,凌芝还没办法做到完全自然,只能暂时减少接触。 不过从云苏的三言两语中,凌芝还是能看出来,此人不仅天赋异禀、善为人处世,且对这小小屏山镇的修士信息都如此清楚,可以想见其手段了得。 有手段不是坏事,打有准备之仗才是正确策略。 凌芝心中暗记,这一点很值得学习。 这一辈子,她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过一生。 体悟归体悟,凌芝独自一人推着板车又在凡人市集中寻寻觅觅,没走多久就瞧见了有卖风水石的商家。 卖风水石的是个留着山羊须的中年男人,见她一个朴素小姑娘停在摊前,大概是不觉得她会买,也就只招呼一声,留了凌芝一个清静。 木雕方盆中规规矩矩地摆着许多斑斓如玛瑙、颜色却要深上许多、近乎墨色形状各异的石块,尤其一些像动物的石块会被单独挑出来翻个几倍价钱卖,往往还招人喜欢。 凌芝凭借着对玄精石不多的了解仔仔细细地把每个石头都看了一圈,食指弹出一小缕灵气抚上石块认真感应,直到摸到一个色彩层次很不分明的椭圆形石块时灵气才晃了几晃,凌芝满意地点头,又去探剩下的,但探到摊主都觉得烦了,也再没所获。 凌芝叹一口气,已经对自己的收获很满意,虽则这块块头不大成色一般,但几百分之一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概率了,有时候一批货里面数千个可能都不会有一个。 摊主瞟了她一眼,淡淡地收了她的纹银,浑然不知自己损失了多少。 凌芝又绕着市集转了一圈,只在另一家店中找到一块个头极小的玄精石,花了一半价钱砍下来。 毕竟对于她来说,有着一屋子的娃娃要照顾,自然能省则省。 眼看金乌将西,凌芝迅速去成衣店买了九套十岁男童的夏衫,在布庄买了两匹布,直到腰包空空才满足离去。 娃娃们身体长得快,但又必须得有衣服穿,就得多耗些钱财。 凌芝是带着愉悦心情返途的,毕竟这趟收获已经比她想象中好的多,谁料刚转个弯踏上一条分列火红石榴树的小道,就听见有细碎的说话声,凌芝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轻轻搁下手上的推车。 “这黑云兽到底哪里找去?说在这附近?可别是假消息吧。”声音远远地从林子另一端穿过来。 “要不我们先等等云师叔,她刚刚去镇上打听了。”另一个男声声音柔和,安抚同伴。 树叶在微风下簌簌飘摇,掩盖了彷如不速之客的凌芝的气息。 “……哎?你看那边那抹飞霞,可是云师叔来了?”前一个声音惊喜道。 原本打算要走的凌芝顿时更不敢动弹,因为她听见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云师叔……咦?度师叔!您怎么也来了?” 轻巧的女声忍俊不禁,“我刚遇上的,也正觉得奇怪呢,师兄,你不是招募大会当晚就被白师伯叫走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熟悉清润的声音响起,“师父知道你们第一次出门派捉妖兽,又是黄级一品的黑云兽,担心云师妹一人看护不过来,所以叫了我来。” 本还在腹诽怎么就这么有缘到哪都能遇上他们的凌芝忽然一顿……度修然招募会当晚就走了?比易士晨还早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