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拒绝选择这种方式,汲汲营营。
冯警官却笑了。
年轻人的心思她没什么看不清楚的,谁还没年轻过呢?她感受着年轻人得体的言行举止以及良好的家教下,骨子里的倔强与反叛,突然有点喜欢起这个新来的小警官。
每一块石头在最初的时候都是棱角分明的。
“我知道小方你没听进去。”
“不,我知道您的意思。”方珩的神情却严肃了几分,“冯姐您听过一个故事么,有个小孩在退潮后,一捧一捧的向海里舀水,他没办法拯救一整片搁浅的海洋,但是他的举动却不是豪无意义的。”
“嗯,我听过这个故事。这个孩子的举动,鱼儿会在乎。”
“冯姐,我的方式的确有些失当了。”方珩说。
泄愤式檄文实在有些愚蠢,除了能获得一种反叛的报复式快感以外,于事无补。她何时变得如此幼稚了?
我可以挖一条连通海的渠。她在心里想。这样效率会比较高。
*
余烬伤愈的差不多了,不能继续在医务室呆着了。方珩不在,徐安秋让警卫员将余烬送了回去。
在医务室修养了半个月,余烬整整半个月都没有回来监舍。同舍的人见到她,原本叽叽喳喳的八人间里突然噤声。不知道为什么,警卫员觉得屋里的几人见到小哑巴回来,都显得有些战战兢兢的。
余烬却像没见到她们似的,垂着头,自顾自走回了自己的铺位。拿的药“唰啦”一下子抖落床铺,她拿了什么,转身又出去了。直到余烬身影消失,门都摆锤似的晃悠着渐渐止息,监舍里还持续着刚刚的缄默,像是一种约定俗成。
“余烬……回来了……”王瑗瑗小声嘀咕了一句。
“废话么,老子没看见?要你从这逼逼了。”一本书丢过去,纸页在空气中翻腾,然后“咚”的一声打在铁架子床上,铁管震动声嗡鸣不绝于耳,引人一阵牙酸。
被那书砸了床的王瑗瑗缩了一下脖子,在她上铺的人被殃及池鱼,顿时就不干了:“操.你妈的郑子心你吃枪药了?刚刚她在这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疯呢?有种你扔她啊,人都出去五分钟了你拽个几把?”
“……狗逼。”郑子心被堵的一时无话,骂了一句身子向后一倒,砸在铁板床上,发出“砰”的一声。
“行了行了,张煜郑子心你俩都别吵吵了,犯得着和疯狗咬么,一嘴毛不膈应的慌?”李思虞翻了个白眼,有冲着郑子心冷笑:“你也是,追不着那疯.逼就追不着呗,你看看你那德行。”
张煜在上铺倒挂下来,像个无头女尸,她“嘿嘿”笑,“不是追不到,关键是还打不过呢,强上都上不了。可怜我们子心呐,都想为了小哑巴从良了,结果呢?让人揍的妈都不认得。哈!哈!哈!”
“操,你丫找抽是吧!放你妈的闲屁!老子怕她?”郑子心顿时一张脸皱成包子,青红白三色像是走马灯,“你们也是真怂,让个新来的欺负的一个个都他妈是狗怂,姐们一块上给丫松松骨头长长规矩,都说好了新来的轮玩一周,就她他妈的例外,操,早知道老子……”
“你以为都和你似的对女的有兴趣啊。”张煜吐了口唾沫:“我可等着出去呢,都知道吧,余烬是个无期的,人家岁数够了直接出门左转宴北监狱安排,你想不开你招她?快省省吧你。”
房间里因着这句话突然又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像是陷入泥淖,一种莫名的气氛一瞬间炸裂,像是攫住每个人的咽喉,逼着一群半大孩子收起戏谑,思考一个名为’未来’的东西。
好好改正,好好学习,早日出去。
谁愿意在这鬼地方呆着……
在所有自欺欺人的无所谓之下,都是和余烬一样的,恨不得翻过高墙越过电网,也要逃离这一片空气。
但做不到。
所以笑笑:“老子在这也挺舒坦的”、“在哪儿活着不是活”、“宁可让我干活跑圈,我也不出去念那鸟的书”、“看见我那渣爹我就眼瞎,这里呆着好,眼不见为净。”
没有人会反驳这种论调,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质疑这些就是质疑她们这些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妈的葡萄酸的很,谁会想要吃啊。
“无期……”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
“疯.逼也是惨,牢底座穿,也不知道她怎么进来的。”李思虞说。
“闭嘴吧你李思虞,你丫还有规矩不,都说了在这不提以前的事儿。”郑子心啐了一口。
“这次我的,不好意思。”李思虞耸耸肩。
“不是说病危了么,这才多久啊,我看她没事人似的。”张煜又一次从床上垂了下来,但这一次却是正着的,她问下铺的王媛媛:“你和她熟,来来来,你给咱说说怎么回事,哑巴没事去爬什么笼子。还有……那个方珩,不是说是哑巴的姐姐么,专门为了照顾哑巴调过来的,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我……我没和她熟……我们不熟……”
“磨磨唧唧我看你是想死吧?”郑子心一开口,小姑娘身子就轻轻颤了颤。
“你吼个几把?就你有嘴了是吧!”张煜马上就顶了回去,然后冲着王媛媛挤出一个和和气气的笑:“你说呗,你睡我下面,哑巴不能拿你怎么样的。”
这一下,一屋子的人目光全落在了王媛媛身上,好奇心都被撩拨了起来。谁没听过最近都传的余烬有了个姐姐的事啊。尤其是很多时候,人们提起她那个“姐姐”的时候,总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笑。
姐姐?什么姐姐?哦,“姐姐”啊。我懂我懂!不就是“姐、姐”嘛,嘿……
王媛媛被人瞅的挺不自在,只一小会掌心就沁出了些细汗。
她嘴唇抿了抿,手指抠着床单上的破洞,半天才小声说:
“是……有人逼她爬的,我看她电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