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贼匪的精兵一路快马加鞭,一遇驿站便换了马匹,不过三日便到了大泱。皇帝知道贼人被抓的时候,心里是舒了一口气,可喉中却宛如卡了鱼刺,拔不出咽不下,他究竟该拿他的宸妃怎么办才好? 贼匪迅速的被关押在了牢中,精卫们是暗中进宫的,三皇子毕竟还没有回宫。这皇子遇刺一事现在若是捅破了,一是怕牢中收押的那几人被灭口,二是怕三皇子会再陷险境,所以进宫面圣都是悄悄进行的。 “什么?你说三皇子和许将军现在没有下落!”禾胄呈听着跪在殿中的精卫兵仔细阐述着事情的经过,一颗心高悬了起来。 “是,安统领说有消息会发给我们,但·是距离我们分开已经三日了,可这期间仍旧没有消息传来。”五位精卫兵跪在地上,抱拳的双手遮挡着视线,他们不敢看现在盛怒的龙颜。 虽说禾胄呈并不是那种会随便迁怒于下属的主子,可吹着胡子的老龙看着还是渗人的。 禾胄呈面上闪现的除了盛怒外还有担忧。他气,不过是气了自己大意,还是没能周全,现在即使再担忧他儿和将军的安危也不能替他们受难。 禾胄呈腿有些软,慢慢扶着龙椅的扶手坐了下来,不想人看出他此刻的颓然。遇妖,鱼妖,缪彧?这不是大泱《妖邪传》里有记载的妖怪吗?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又重现于大泱?太多的疑问困扰着他。 大泱已是许多年未传出有妖怪了,遇见妖怪和遇刺根本就是两回事。禾胄呈自登基以来头一回如此慌张,不仅是忧心禾戈业和许忠均,而是开始担忧起整个大泱会不会变成先祖们记载的那样,是——炼狱之国。 “皇上,是否现在立刻派兵去砀山一带搜寻?” 禾胄呈的手死抓着龙椅,刚要开口,金銮殿上就飞进来了一只小白鸟。这是精卫兵特用来互通消息的通讯鸟,飞行速度极快,隐蔽性也极强,十分通晓人性。它拼命挥动着翅膀在精卫兵头顶盘旋。 禾胄呈猛一下站了起来,“快,快,说不定是许将军那边发来的信号。” 地上跪伏的精卫兵没敢耽搁,立马唤了一声,小白鸟精准的停在了他手上。他在禾胄呈热切的目光下,手忙脚乱地解下了鸟脖子上的小信筒。 纸片被迅速的铺展开,精卫兵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看了眼皇上后又迅速的把纸片反了过来,太紧张了以至于拿反了。 他快速的扫了一眼,纸条上:安好勿念,不日归宫。八个大字差点没让他在地上跪谢,幸好,幸好,三皇子和将军都福大命大。他们也福大命大。 “皇上,三皇子和将军无大碍,不日便可归宫。” “当真。”禾胄呈面上的喜色一下就跃了出来,几步就跨下了九龙金阶,大手一扬夺过了纸片,自己快速看了一眼。 “此乃天佑,天佑啊。哈……”话还没说完,禾胄呈口中却忽然涌出了一口黑血,人随即便倒地不起。 “皇上!”跪在地上的精卫兵大声惊呼。海公公吓得魂飞魄散,传太医几个字都是颤着出口的。 太后最先收到消息说是皇上病倒了,几个后宫得宠的娘娘也在,几人便一同去了养心殿。龙床的床帏被放了下来,只隐约看见上面躺着一人。太医们跪了一地,个个面露难色,诊脉之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太后思量了一番开口道:“怎样?皇上病势如何?” 左院判出声应道:“皇上是平日太过操劳伤了身子,加上突然间情绪起落大所以才急火攻心吐血晕厥。等微臣开几贴药送服,再静心疗养数月便可。” “早让皇上注意着身子,不可太操劳,现在倒好,把自己累病了。”太后言语间带着埋怨之意。“你们赶紧写方子,准备煎药。” “是,那老臣们这就去准备。”左院判一说完便领着几个太医去了外间商议。 后妃们见太医一走就向太后请示着去里面见皇上。太后是何等的人精自然没答应,推说皇上需要静养三两句就将人打发了。 宸妃是最后一个出殿的,出去之前还留恋地看了眼那明黄的床帏,眼里的忧色不是能装出来的。 待后妃们离开,太后一挥手内殿中的宫女太监都走了个干净后,太医们才又从外间进来齐齐跪在太后面前。 “这会儿没什么人了,说吧,皇上究竟如何?” “回太后话。皇上这恐怕不是患病,而是……而是中毒之兆啊!”左右院判一齐答道。兹事体大他们不可能说谎,太后后脊一凉,宫里对吃穿用的检查都十分严格,怎么会中毒? “皇上由于情绪波动而提前引发了毒也算是幸事,让毒素不至于侵蚀到骨髓,一切都还来得及,皇上现在还并未有性命之虞。太后放心,臣等定会全力救治皇上的。但是当下首要之事一定先要切断毒源。” 听着太医们信誓旦旦之言还是能稍微宽宽太后的心,但是这毒源要如何找出来又是个难事儿了。太后坐在软凳上扶了扶额,“这该从何查起?” “一般人下毒都是在被毒者的吃穿上做手脚,皇宫里能到皇上面前的东西都要经过严格的筛查,所以这种下毒的方法并不可取。那么能用的便是相生或相克之物来合成毒,如此,宫里的摆件……” 左院判说话间目光扫视着养心殿的摆件,却在看见小方桌上的点心时停了下来。凝眉深思,眸色重了几分。 “太后,可否传皇上的近身服侍的宫女问话。” 太后一见他这副模样,便知怕是殿内有了什么疑点,立马让身边的嬷嬷传了人过来。 “奴婢名唤绿翠,见过太后和各位大人。”宫女见这阵仗也有些发怵,说话声儿小得快听不见了。太后只觑了一眼,便立马示意院判问话。 “绿翠,本官想问你,这早已入秋转凉多日了,养心殿里为何还摆着冰糕?” 冰糕滋味算不得上佳,就一点儿甜味,主要是夏日吃着凉爽。入了秋后各个宫里基本不会再有这道糕点了,而且眼前这碟冰糕色泽看着有些不一样。 “回大人话,奴婢也是才来皇上跟前当差的。往年如何奴婢不知道,但是自打奴婢在皇上跟前当差起就见皇上每日都会吃上一两块。” 太后皱起了眉头,据她对她儿的了解,禾胄呈脾胃不太好,一般不怎么吃这些寒凉之物,就是暑热厉害也从来都是浅尝辄止。 “把那糕点给哀家端过来。”绿翠生怕惹太后不快连忙端了过去。 太后将碟子呈在太医们面前,将绿翠遣了出去。“你们给瞧瞧有何异常。” 几个太医分了这碟点心,都将糕点在鼻前嗅了嗅,又正反一番打量,最终尝了一口。花香中带着清甜之味,并不是冰糕本来的味道。 太医们一对视,眼中都不约而同换上了震惊之色。他们倒是不曾想,下毒之人胆子居然如此之大,直接将毒放在了糕点中。 “如何?”太后十分张皇,不自觉握紧了手。 “这糕确实有问题,里面含有一种名为胭脂醉的东西,其实也算不得□□,只是过量服食会上瘾,若和龙涎香一起长期用则会让人变得……痴傻。”左院判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弱。 一是受惊,二是疑惑,若是要谋害皇上那么多□□,怎么就偏偏用胭脂醉这种死不了人的。 “什么!”太后亦是一惊。立马传了御前侍卫去御膳房,预备将御厨和送糕点的,试毒的都抓起来盘问。 不过此事却像是被人提前算好的,明明皇上中毒的消息在御前侍卫走出的那一刻才放出去,可这些疑人员却在御前侍卫到之前就气绝身亡了,还都是自缢而死的,这等怪象查都无从查起。 太后无奈只得搁置了此事,先治好皇上要紧,待皇上醒了让他自己去处理。 但御膳房这伙子人就连烧火的她是放不下心了,索性将御膳房的人都调去各宫干了杂差,然后发了皇榜出去给御膳房招御厨。这次的人她都要亲自把关审查。 ———— 绮春阁。 “公主,听说皇上中毒了,您要不去看看?” 禾戈雅拿着笔的手抖了一下,才又在纸上临摹起来,抿嘴不说话的样子像是在深思。 “夏荷你闭嘴,忘了咱们公主还禁足了吗。”秋月给她使了个眼色,夏荷吐了个舌头,便悻悻离开了。 出了殿门,守在外面的德财凑了过去,小声问着夏荷:“怎么说?” “唉,照旧兴致缺缺。公主虽然不喜欢皇上但是出了这样的事,依着往常那肯定也得想办法去看看的。现在,哎。”夏荷坐在门槛前,捧着脸叹了口气。 “唉,都怨十三哥,你说还活着也不给公主来个书信。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什么个身份,但咱瞧着也不像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不联系公主就算了,也不联系我。诶?你说十三会不会根本就没失踪,是太后……” 德财话还没说完,就迅速被夏荷捂住了嘴,“呸呸呸,这种不吉利的话说不得,赶紧自己呸掉。” 德财厚实的嘴触着夏荷柔嫩的掌心,脸上悄然爬上了两块酡红,不仅如此他还颇为娇羞地看了夏荷一眼。 夏荷接收到这个眼神后,心里一阵寒恶赶紧松了手,“看我干什么,快说呸呸呸。” “诶,好。呸呸呸。” 两人聊得火热,却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亦十三此时正在菜市口的告示板前站着,盯着那张重金招御厨,预备御厨,御厨助手的皇榜思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