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人将此信送了过来,还请太子查看。”一带刀侍卫跪于藏书阁中,双手将一蜜蜡封口的信件奉在了禾戈业眼前。此时的禾戈业还埋头在那些书卷中翻找着什么,他这样已有几日了,不怎么吃不怎么喝,一得空就来藏书阁,大有要将藏书阁翻过来的架势。 禾戈业知道下首跪着人,可眼珠子还盯着书案上的那些书,许久才扯回视线走了下来。起身那瞬身子不稳,幸得出手快及时扶住了桌角。他拿过信件,还未拆开,喉中忽然涌上一股腥甜。 他眉头一皱,拆开了信件,刚看了几行,喉中那一口血还是吐了出来。跪地的侍卫见着地面带红,立马抬了头,心中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唤道:“太子,您怎么了,卑职这就去传太医。”话音刚落,禾戈业头脑发晕便倒了下来。 禾戈雅的消息倒是灵通,皇上贵妃前脚刚离了太子府,她后脚便到了。禾戈雅没想到她这个龙精虎猛的弟弟有朝一日也会躺在床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她招了招守在旁边的大宫女,“太医怎么说?” 不管大公主是真探病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宫女礼数还是周到的,拂了拂身子,应道:“回禀大公主,太医大人说太子是发了高热,在加上急火攻心才会吐出血来。现在太子只是睡过去了,太医大人已经开了退烧药,等太子煎服喝下,退了高热后养上两日,身体便会好。还特地交代近日不要过于操劳为宜。” 禾戈雅摇了摇头,那日的事亦十三后来都告诉她了。她倒是意外得很,她皇弟怎么就喜欢上妖精了。眼看他被立了储,想必不久后便要成亲立太子妃,这绝是一场苦恋无疑了。 喜欢就喜欢吧,还白白糟蹋自己身子。那妖精被缪彧强夺去了身体,现在是生是死哪是他翻阅几本古籍就能找到解决方法的。 旁边的宫女偷偷瞄了眼禾戈雅,也不知她在叹些什么气。禾戈雅刚坐下不久,恰好药煎好送了过来,她接过去,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伺候着。” 几个宫女一听,面面相觑,没有半分要出去的意思。纵使太子殿下现在睡着,她们也不敢违背了他从前的吩咐。 上次还是禾戈业顿了两锅汤的时候禾戈雅来过,两人针锋相对的场面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敢忘。也是从那次之后禾戈业便下了令:日后,大公主若是哪一天造访本殿下的宫殿,你们一定要寸步不离地给本殿下死守严防! 她们知道太子殿下是怕大公主报复他,现在这令还没解呢,所以还是得厚着皮在大公主身边杵着。 禾戈雅看这几个宫女为难的脸色,又想着禾戈业平日的作风,心下了然,没好气的拍了拍禾戈业的脸,看样子是要将他弄醒。 “啪!啪!啪!”几声,几个宫女看见都不自觉抽动着嘴角,觉得自己脸都疼。心里确定了,这大公主手可够力量,一点女儿家的柔弱都不见。 连着这么几掌,禾戈业果然睁开了眼,只是神色还是恹恹的,不怎么精神。禾戈雅朝着宫女们努了努嘴,禾戈业立即会意,挥了挥手将她们遣了下去。 待人走光了,禾戈雅将他扶起来,药碗递过,“喝吧,早喝早好。”禾戈业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接过,一饮而光。 “够豪迈啊,当是酒呢。你说你就这点儿出息,为了小妖精要死要活的。”禾戈雅啧了啧嘴,嗔怪道。 禾戈业本来还是无精打采的,一听此话便来了劲头,他最受不得冤枉了,一点儿都不行。果然,下一刻就炸毛了:“谁要死要活了,本太子不过是心急过头。” 禾戈雅挑眉一笑,“每回激你都上当。” 禾戈业听了此话,脸色拉了下来,“能不能好好说话?” “行行行,不逗你了。你不就是想救那个小妖精嘛,有现成的帮手你不用?” 此话一出,禾戈业瞬间便犹如醍醐灌顶,心中生了希望,心情也好了不少。“对,亦十三是神兽,定有办法。” “额,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忙……”禾戈雅支支吾吾,似有话要说不说的。 “会的,只要你出面帮我。” “我哪行,我又不是他的谁。” “嗯?我以为他还是你小跟班的时候你们就……” 禾戈雅像是被人提了什么羞事,脸一红,瞪了眼禾戈业。“这不是来求教你吗?怎么把他变成你姐夫,让我也有身份央他帮你。” 这话似乎问到了点子上,禾戈业还真紧着眉头苦思了半天,道了句:“这还不简单,亲亲抱抱背上床,水到渠成。” 禾戈雅眼珠轱辘一转,这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那人还跟木头似的没动静,那她今晚就将人背上床试试。 一思量好,禾戈雅立马起了身,冲着禾戈业道:“行。我定会让十三帮着想办法的。不对,不叫十三,要叫你姐夫!”一股子豪迈之气从禾戈雅胸中突然喷薄而出,使她步子都迈得更矫健了些。 禾戈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着不对劲,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却也没多想,叫来了外面候着的人去帮他在藏书阁中拿几卷古籍。他心里省得纵使会有人帮忙,但自己也是不能松懈的,哪能将事都推给亦十三。 禾戈雅今日得了禾戈业一番提点,当时心情是如拨云见日,那个心潮澎湃,情绪高涨的仿佛明天亦十三就能在她臂弯里醒来,用着那事后的磁性嗓音叫她声“夫人”可一回来就蔫头耷脑了。 背上床是不是还是过了些?她还是有些不大敢,都言她一朵霸王花了倒也不是女德宫规束着她,就是怕心意传达不到位反而误了事。 念及此,便叫了几个丫鬟过来旁击侧敲地想问出些别的法子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反正宫里这几个丫头都是她自己的人,想来也不会出去乱言。再说她隐晦些问定是不会暴露出什么的。 于是便有了这样一幕。 因着秋末近冬,气候寒凉,绮春宫里已暖上了地龙,殿里还点着宁神香。禾戈雅叫夏荷,秋月,冬花几个宫女来同她团坐了个八仙桌。桌面上摆几小碟奶香南瓜子儿,禾戈雅心情颇好边嗑边问话,同她们几个一副乡里邻居话家长的画面。 “本公主近日看的话本子可有意思,将一个种田村花看中了一俊俏公子非想求嫁给做……做妇人,奈何怎么暗示那公子都是一派君子作风。这写书的真是笨,到了最后也没写出个法子让这村花把俊俏公子给骗到手。”禾戈雅一手撵着南瓜子,一手在桌子下暗掐自己大腿。做妇人什么的画面感很强烈,差点让她羞的舌头打成个结,难道出话来。 秋月先浅笑了声,“那公主近日可是看了个无聊的话本子,改天奴婢去找李公子说道两句,寻来的本子都讨不到公主欢心了。” 不提李文尧还好,提了更气,那些书里的套路根本没有,亦十三完全就是个榆木疙瘩,她只能另谋出路了。不过,那赠的本子《君窃将》倒是有趣得紧,就是不能随便给人看见,否则轻就是人们一阵唏嘘,重了万一传入了前堂说不准掉脑袋。 夏荷转了转眼,接话也是快,“这么笨都去写小本子!连个俊俏公子都给不了村花的文手有何用,奴婢都比强。这男子啊,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反正若是个皮厚的,遇见喜欢的女子自然按捺不住,主动出击;皮薄的,就得女子风骚可劲儿,当然这种妩媚也不可展示成了放荡。里头学问大着呢。当然也得分谁先喜欢的,本子里是那村花先喜欢的,自然是要主动些的。” 禾戈雅倒是不知道夏荷对此些事颇为了解。“都主动了,还不上钩,老夫才气啊!”她一听夏荷的话来神儿了,一激动小磕了下桌子,连从《君窃将》里学来的自称之语“老夫”都不禁脱口而出。 话一完,果然见几个丫头都奇怪的瞧着她。从前禾戈雅一激动最多句“老子”现在怎么又无端出了句“老夫”? 禾戈雅敛了神色,轻咳了几声,“放心,本公主会注意日常言行的。近来见了几次许大将军,不禁学了些爷儿话。继续说。” 本来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更乱,几个常常伴随身侧的宫女岂会不知近来她哪里见了什么许将军,不过纵是奇怪却不是关键话题也没多问。 “主动也得有方法啊。这村花是明示还是暗示?”夏荷似乎对此话题也颇为感兴趣,居是开始细细盘问起这本子来。 “暗,暗示吧。”禾戈雅也是分不清,含糊着。她从来都没人给教过这些,除了点小本子解闷儿,身边却没人有个郎情妾意来给她看,人又小小的,哪里懂的。 夏荷却宛如领悟了症结之处,恍然大悟道:“这就难怪了,光暗示哪行!那本子里的村花是不是常常送个糕点香囊给公子,或者是以示亲近拉扯搂抱的?” 这话真是直直往心口里扎,她平日不就是这样干的嘛,原来都不对啊!禾戈雅恼恨自己的愚笨,说话底气都不足了,只堪堪道了声:“是……”想她一个堂堂皇室的公主,情之一字上也是贫瘠得不得了。 夏荷面浮满意之色,心中暗叹自己的文思精妙,居然猜的如此准,得意道:“都说是俊俏公子了,想必心气儿高,不是那么容易撩拨的,这对付一般男子的法子多半行不通。我觉得这村花就得霸王硬上弓!直接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将公子约出来对饮,喝的差不多了就诉衷肠,再继续将往高了喝。不说村花嘛,想必姿色还行,加上酒精的作用,想必气氛是旖旎的,接下来还不是鱼儿上钩!万一幸运在揣上了包子,那不得了,走上了迎娶俊俏郎君的人生巅峰了。” 禾戈雅嘴里的南瓜子没嗑下去,这席话被夏荷描述的有声有色的,加上她丰富的肢体语言和精湛的面部表情表演,真真是把她惊得不小。这法子似乎同禾戈业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啊,而且手法是更加精湛。 秋月前面也是听的兴致勃勃,后面见得这夏荷越扯越离谱了忍不住打趣:“夏荷,你不去写本子说书真是糟蹋了,这张嘴胡话就是满口,还有条有理的。” 夏荷不以为然,嬉笑着也回了几句。到是冬花没说话只在一边抿嘴轻笑着,这绮春宫里热意融融的,听着大家说起这些,倒叫她忽然又惦记起了那个公子。 “公主你可别听这夏荷瞎扯,她也是个不晓人事姑娘家家的,哪里懂这些男女之情。” “我哪里是姑娘家……”夏荷欲言反驳,却又想起那人同她说的那番话,心里一阵蜜甜便偃旗息鼓了。哼,秋月姐到时候就知道她懂不懂情爱了。 秋月笑言着,转眼就看见了冬花眉目含春出神的模样,心下起了趣儿。“冬花,我瞧你一副眼角含春两颊桃红的模样,可是回家省了躺亲还找到了意中人?” 冬花忙不迭被这么一问,脸上羞红一片,大家一看这个样子就知道秋月说得八九不离十。性子一贯温吞的冬花居然还会有意中人,禾戈雅免不得心里稀奇,凑近问了几句,“是什么样的际遇居然让冬花动了心思,本公主记得从前有个宫卫想送点东西给你,你却是人的都不见的。” “这事……说来话长,公主就知道笑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