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释重负,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夕月!织田作还没有尝过我做的硬豆腐呢!所以我当然要救活他。”
他神情明媚,“至于擅自做下决定的我,就惩罚我继续痛苦的活在这腐朽世界吧。”
他语调轻快,“毕竟比起自杀成功,自杀未遂更加困难一点。”
我无言的看着他,下一秒笑出声来。
晚上十一点五十,我坐在酒店的床沿边神思不属的发呆。
上午在得到阿治的答案后我再次告诫他:“想要救活织田作桑,阿治你今晚带着织田作桑来找我,记住一定不能超过十二点。”
阿治没有回答,他只是抱起织田作桑向外走去。
他会来吗?他会反悔吗?他会找到我吗?
我没有告诉阿治我落脚的地方,是想要看看他拯救织田作桑的决心,还是想给他反悔的机会?
也许都有。
在看见十八岁的阿治以后,十四岁的阿治就像是一抹缥缈的影子,在我脑海中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现在名为太宰治的他。
太宰治穿着黑西装,绑着白绷带,一副投身黑暗的样子。却在死去的织田作桑的劝导下,选择到救人的那方去。此后他的第一份善行即是以生命为代价换取织田作桑活着的机会。
这所谓的生命的代价是活下来呀,这对于阿治而言,是多么不容易。
早在我知道他要离开家乡,我就做好了有朝一日与他诀别的准备。
然而他怎么就变了?他为什么变了?
难道名为友情的魔法竟有如此的力量?我不懂。
“咔哒”一声,我的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我起身看去,果然是抱着织田作桑的阿治。
他还和之前一样的装扮,毫不客气的把织田作桑放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
“想要瞒过森先生真不容易!我把织田作埋在海边的墓地,到了晚上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挖出来,还要想办法找到夕月。”
阿治随意的坐在地板上,一副累惨了的样子向我抱怨:“夕月给我出了个难题。”
我学着他坐在地板上,止住了他的喋喋不休,“只要你没反悔,总能做到。”
阿治孩子气的鼓了鼓双颊,“夕月太严肃了,我怎么可能反悔。”
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我,“夕月是要去黄泉吗?带上我怎么样?残忍的剥夺我到达黄泉的资格,总要补偿我。”
我坚决的摇头,“明明是阿治自己的选择。还有,哪怕你被命运窥视,也不要主动去注视神秘,会很麻烦。”
被拒绝了他也没什么不开心,可有可无的反问:“夕月是在警告我吗?”
我反驳道:“这是忠告。”
“时间差不多了,你玩会儿游戏,守着我和织田作桑。”
我将自己的终端丢给他。下一秒,我就脱离了身体,以灵体的形式向某处飘去。
阿治大概会好奇黄泉是什么样子,路上是什么感受。
其实在我看来,穿过此岸与彼岸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哪里会有什么想法。
并且我此次的目的地,并非传说中审判人类灵魂之所——地狱,而是另一个不为人知之地。
无一丝光亮的黄泉深处,只有沉重的混沌充斥其间。
“夕月晓,请见黄泉津大神。”
我毕恭毕敬的行礼,等待黄泉的应答。
顷刻过后,有一盏灯的影子在我眼前亮起,我寻着这抹光,跟着它走向深渊。
那里矗立着一座宫殿,修得富丽堂皇,却寂寥无比。
我踏进主殿,恭敬的驻足于神座前。
有一女声懒懒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声音轻缓柔和,极尽威严。
我垂下头,言辞恳切,“想请求大人允许我带走一个生魂。”
祂惊讶的看着我,“哎呀!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我默然不语。
黄泉津大神轻笑出声,“夕月啊,你可真是!你这样鬼灯会很难办!”
我抬头看向神座,坚定道:“只要大人允许,其余后果一律由我承担。”
祂对我朝手,我不曾犹豫,走上前去跪坐在神座之下。
我感受到一只冰凉纤长的手在轻点我的额头。
只有这个距离,我才能看清神祇的模样。
该怎么形容,哪怕在民间传说里,黄泉大神曾于此地腐朽,但看神祇之貌,无一处不秾艳,无一处不华美,哪里丑恶呢?
好在我并非第一次见到大神真貌,没有被震慑当场。
祂慈爱的朝我微笑,带着些许疼惜和亲昵。“夕月也遇见了特殊之人吗?怎么办呀?这可是极难的考验。”
我抿抿唇,有些困惑的摇头,“我也不知道。”
祂叹了口气,“这样啊!你且去吧,鬼灯那边我会帮你解释。”
我站起身再次行礼,寻着来时的灯影离开了黄泉深处。
阿治是我的特殊之人吗?
我不知道,但曾经与他相处的日子历历在目,重逢后的样子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脑海。
他是如此有趣。
我看着他,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
他从未让我感到失望。
我不介意付出可以接受的代价满足他的愿望。
既然获得了大人的准许,我就不用去地狱招鬼灯的眼,毕竟那位辅佐官一如既往的看我不顺眼,我还是不要见他比较好。
于是我找到徘徊在黄泉路上的织田作桑的生魂,带着他回到了人间。
此时是三点十五分。明明在黄泉也没呆多久,人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阿治依旧坐在地板上拿着我的终端聚精会神的打游戏。再一看发现我的身体并非随意的丢在地上,而是枕着他的右腿,身上盖着属于他的黑色外套。
算他有良心!
我把迷迷瞪瞪的织田作桑的灵魂送回他的身体,然后在自己的身体里醒来。
我睁眼的一瞬间他就看向我,露出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