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都是叫我舒宁的。”他看着裴念。
埋在花篮里的头抬起,长发似海藻散落在单薄的肩膀上,裴念伸出细长的手指搭在嘴唇上,轻言细语:“我不能叫这个名字。”
尖尖的下颚搭在花篮的边缘,她轻声道:“这是与恶魔的约定。”
恶魔……
沈舒宁从没有见过恶魔,他喃喃问道:“恶魔是什么样子呢?”
他见过被人造出来的神,白色的长发,白色的眼睫,还有那双畸形的,白色的翅膀。
被人造出的神毁掉了整个实验室,他们也因此得以逃脱,却也无法逃脱。
裴念歪了歪脑袋,“我不能说。”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捂住嘴唇咳了下,脸色更苍白了些。
沈舒宁的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柔声道:“没关系,念念,先休息一下。”
裴念点了点头,慢慢闭上眼睛。
沈舒宁将车往后倒了下,踩下油门离开停车场,回到小洋房,他将裴念抱回床上,去厨房处理鱼,买了四条罗非鱼一次性吃不完,两条被他放在鱼缸里,另外两条做了油焖。
他坐在床边,用勺子舀了一勺鲜嫩的鱼肉递到裴念嘴边,裴念将鱼肉含进口中,细嚼慢咽,喉咙微动,她将鱼肉吞了下去,仰头笑道:“好好吃,感觉好久都没有吃过阿宁做过的鱼了。”
“我以后可以天天给你做。”
“那会吃厌的。”
她抬手将脸颊边的鬓发勾到耳朵后面,“要是我的身体快点痊愈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给阿宁做饭。”
“你做的东西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裴念只弯着眉眼笑,并不说话。
……
……
深夜,沈舒宁半梦半醒中,听到了一点声音。
那声音好像从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尾巴拍打在砧板上不断挣扎着。
他翻了个身,理智让他觉得自己应该睁开眼睛看看怎么回事,但强烈的困意却让无法睁开。这种状态很奇怪,他明知道不对,明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但那睡意就像深海里的海藻,一点一点缠住他,将他拉扯到睡眠的深处。
他再次陷入深眠之中。
厨房里,裴念白色的睡裙上沾染了鲜红的血,就连脸上也有飞溅的血液,她将带血的菜刀冲洗干净,有条不紊的将菜刀放回原位。
砧板上的鱼已经不再挣扎,失去了所有气息,身上凌乱的刀口昭示着它临死前的痛苦。
裴念将被她砍得稀烂的罗非鱼提了起来,鱼身还在一滴滴往下掉着血,“真是奇怪……为什么会做不好呢?明明是根据记忆来的。”
她的语气温柔中透着疑惑。
想不通她也干脆不想了,她抬起手,将死去的鱼一点点放进嘴巴里,血液顺着她的唇角流出,她露出享受的表情。
嘎嘣嘎嘣——咀嚼的声音在寂静的厨房里响起,当整条鱼都被吃完时,裴念看了看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衣服上是血,脸上是血。
她慢慢化成了血浆,融入了自己的影子里,片刻,一只蝴蝶从影子里钻了出来,煽动着自己的双翅。
新的裴念再次长了出来,穿着纤尘不染的睡裙,腰肢纤细,长长的黑发散落在肩膀上,尾稍带了一点自然卷,苍白的皮肤让她的美丽中参杂了病态的虚弱。
蝴蝶再次煽动了自己的双翅。
两条罗非鱼在地上拍打着自己的鱼尾巴,不断挣扎着。
裴念将它们捧进了水缸里,她弯着腰,和水缸里的罗非鱼对视,罗非鱼仓惶的逃窜着,却无处可逃。
雪白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水缸的玻璃,裴念弯了弯没有血色的唇瓣。
她轻言细语,看起来无害极了,“乖一点,至少不会死得那么难看。”
鱼缸里,两条罗非鱼看着那张柔弱清纯的美人脸,惊恐地不断翻动着自己的尾巴,脑袋砸在玻璃上砸出血也没有停止。
黑暗中,裴念哼着歌离开了厨房,她无声地来到熟睡中的沈舒宁面前,垂眸凝视着他。
那是怎么样的目光?
贪婪,炙热,幽深……仿佛世界上最疯狂的情绪都混在了里面。
恐怖的气氛在卧室里蔓延,她忽然低垂下了脑袋,近距离的看着沈舒宁。
一个完美而脆弱的,属于他人的祭品,却和他签下了契约。
“真可怜啊。”她的手指从沈舒宁的额头慢慢划到沈舒宁的下巴。
手下的青年身体瘦削,身体蜷缩着,身上穿的睡衣因为翻身,露出了像是蔷薇花一样的锁骨。
被他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一无所知的傻瓜,而他却被这样的沈舒宁吸引着,没有选择吞噬他,甚至愿意陪他玩一场死而复生的游戏。
少女如海藻的黑发越来越长,最后散落在地上,床边放置的镜子正好照映着她的脸颊。
那张美丽温柔又清纯到极致的脸颊慢慢起了变化,像是正在涂抹的油画,又像是不断变幻的晨雾,最后化成一团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隐有一张脸,那是一张和裴念没有任何相似的脸,但是祂相当的俊美,也相当的邪恶,具体形容的话,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只是看那一张脸,整个人都会沉浸其中,迷失自我。
黑色的雾气很快散开,露出的是裴念清纯美丽的面容,她甜腻的亲了一口沈舒宁的脸颊,悄无声息上了床,靠在沈舒宁身侧,闭眼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