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文花了许久功夫，才接受自己今后人生中需要站着尿的事实，直到现在，他小解时还是尽量不低头往下看。

回屋路上，他发现二姐成君正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模样倒并不难过，但也算不上开心。

是因为今天自己成了全家的关注中心，让二姐没了存在感，所以她才这副样子吗？

陆渊文准备上前安慰，隔着几步就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成君直到这时，才发觉有人走来，赶忙站起身，换上一副笑脸：“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姐姐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

陆渊文快言快语。

毕竟两人都是小孩子，不需要太多的弯弯绕绕。

“我就是有些感慨……” 成君低下头，仿佛做了错事一般，“咱家今日靠着弟弟的作为，才恢复一些元气，可……”

说到这，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姐姐尽管说。”

陆渊文赶忙说道。

“可再怎么恢复，终究赶不上当年爹爹在世，咱家鼎盛时。而家中由当年的鼎盛，到之前的破败，不过用了六七年功夫。姐姐刚刚大略算了一下，若是样样照以前一般，那么咱家再破败回去，也就是三四年的时间。”

成君说完，还十分紧张地补了一句：“奶奶和娘亲那边，姐姐不敢说，雪雁对这些又不上心。我就只有与弟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陆渊文点了点头，震撼之色已经写在脸上：没想到成君，居然能想得这么远，且说得又十分在理……

不过他的关注点，很快就由二姐成君这个人，转到她所说的话上来。

正如她所言，家庭的颓势，不是今日这样的一笔横财，能彻底扭转的。

与成君回到厅中，陆渊文的思绪已经蔓延向远方。

先前家庭之所以兴旺，归根结底在于父祖的功名。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父亲去世后，家中无人再拥功名，许多之前无须承担的开支一齐涌来。

以人头税为例，依大宣律：六岁以上者，每人每年需纳人头税七十文，以家庭为单位缴税。举人之家，良免贱不免，即举人本人和他的家人能够免税，仆人不免税。进士之家，良贱一概免税。

而这，还是最微末的。拥有进士功名者，名下一切田亩免税；拥有举人功名者，免税额度是三百亩；拥有秀才功名者，免税额度是一百亩。

凡有功名者，阖家不必服徭役。而现在家中没有一个有功名的人，又都是老幼妇孺无人能服役，就只好每年花重金请人代服徭役。

这一切优惠政策，都随着陆子麟的去世，开始与陆家无关。

人头税，每年近半两，田地纳税折银约六两，请人服徭役钱最贵，竟有八两之多。毕竟徭役的活很重，十分伤身。除此以外，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税收。

陆家早已不堪这些沉重的负担。

唯有考取功名，才能替家庭卸去重担。

而考取功名的唯一希望，就在自己！

陆渊文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哪怕通向功名的路上满是荆棘，自己也要硬生生趟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