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大圣!”李安过的思绪猛地被打乱,这声呼喊李安过倍感熟悉,听到霎时心中一热,他转过身来,数个骑士不知何时立马在离他不远的街道之上,在骑士的身后,是几列清一色的金甲士兵。领头的骑士一脸笑意,正如他身后的明媚阳光,那骑士穿着黑色外套,两列排扣整整齐齐地将外套束紧,将那雄姿英发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李安过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骑士,回击道:“混世魔王!” “哈哈哈。”骑士笑出了声,跃下马来走到李安过的身前,出手锤了他的胸一把,李安过反手捏了捏骑士的手臂,假意恭敬问候:“涑王南境风光归来,小弟有失远迎,多有得罪,”话音还未停歇又变了副嘴脸,对着赵离喝到:“不是说了有雪山佳酿,你要拿来祖传么?怎么还不邀我去见识见识!” 骑士正是李安过的发小涑王赵离,他的生母乃当朝皇后,但早在十二年前便已宾天,风帝生怕他留在国都凤栖山睹物思情,不利成才,便早早让他和胞弟就番了,而他的番地,便是这南门庭道。 赵离幼时曾经师从南门庭道督师李炎学习兵略,李安过与他自小走得十分密近,感情深厚,五年前,赵离十六岁,主动向圣上提出要南下历练,便离开了南门庭道,南下到风国沐国边境,随着虎贲卫指挥使曾虎纵横沙场。半月前赵离方才回到南门庭道,手札一封给李安过,说是在南境因缘寻得两壶雪山美酒,知他好酒,便约李安过适时到他王府共品佳酿,赵离回来也有半月,李安过还没有机会见上他一面,如今主动出现在李安过的面前,自是被逮了个正着。 赵离面露难色,摆了摆手道:“甚是可惜,和你的觥筹之约,得拖上一拖了。”李安过听他话中有话,又看到了他身后的阵仗,狐疑道:“你要出城?” 赵离摊了摊手,显得略是无奈:“对啊,父皇召我进京,还有宣儿。”赵离扬了扬马鞭,指了指一位仍然坐在马鞍之上的骑者,那是一位面色惨白的少年,看上去弱不禁风,却难以掩饰他那一身天生的贵气。李安过想来那便是赵离那多病的胞弟赵宣了,他虽与赵离亲近,但是却不常见赵宣,赵宣长居故宫,由旧都最好的御医看护着。 “你我还未好生走上一遭,你便要走了。”李安过不禁觉得有些失落,赵离也是无奈,他轻轻地拍了拍李安过的肩头以示宽慰,却瞟到了李安过身上那件红色的锦衣,略有吃惊道:“难得见你穿上你家的制服?” 李安过无奈道:“别的衣服晾着没干,我总不能光着身子出来吧。” 赵离续问道“怎么样,最近和他关系好么?” “和谁?” “督师大人。” 李安过皱了皱眉,冷冷回道:“和你走之前一个样,不再打骂我,不再看我一眼,却还是总要来坏我的好事,倘若说有些新意,便是他前些年当众声明不认我这个儿子了,不过也没多大的区别,这日子还是这般过。” 赵离劝解道:“我觉得你父子俩应该好好聊聊,毕竟他可是你的父亲。”李安过咧嘴一笑道:“我和他没法好好聊,一搭上话便是要吵架,老祖母来了都拉不住,你也知道,我是个庶子,他一直看好的,是我那个大哥,只要李安康优秀,李安康和他如出一辙,我是谁,我怎样,他都不会在意。” 赵离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换了个新的话题,开始揶揄起李安过来:“我刚回来不久,就听说了你轻薄了那数以万计的人心目中的天女,我听得这事极为有趣,却没人啃对我细说,我估摸着他们定是忌惮你们李家,今日有缘撞到本尊,不知可不可以斗胆请那个传言里吃到月亮的天狗来讲上一讲?” 李安过嘴里强硬道:“什么天女,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赵离邪邪含笑,一脸地嘲弄之意。 “赵离,我俩一同长大,你还不知道我,我是喜欢拈花惹草,但我哪会不知轻重!”李安过再次开口,想要强行自证一波清白。 “之前可不似现下一般,岁月如梭,人心也会变嘛。”赵离戏谑道。 李安过只觉得心中尴意大生,当时只道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谁料众口难止,一传十十传百,几日下来竟然已经闹得是满城皆知,也怪他不懂得这个意外的分量,一方面所有混迹玄灵宫的人都知道了,那个化名为李惠的世家公子,竟然是忠勇候李炎家中的二公子,然而真正掀起惊涛骇浪的,是那位琴师嫣儿。 那日李安过又来到玄灵宫,多付了一两银子步入了贵坐之中,就近地听琴师嫣儿指下的天籁之音,沉浸在音色之余,李安过的眼角瞥到琴台的一脚,在那幕布之后,露出了两双贼溜溜的眼睛,一直色眯眯地盯着嫣儿姑娘,那贼眼时而弯曲成月牙般,时而大放精光,嫣儿姑娘那日穿了一件无袖兔绒棉袄,两根雪白的手臂如同玉葱一般白润,李安过心知,定是有色中饿鬼在偷窥窃喜,没准还在顺带宣泄□□。 此等机会甚是难得,李安过盘算着,自古英雄救美便是复活美人之心的最佳途径,这也许正是一个与嫣儿姑娘提升关系的好时刻,此番他定然不能错失良机呢 念想方罢,李安过骤然起身大喝一声:“何方色贼,竟幕后偷窥!”引得周围数十人众的目光皆聚于其身,嫣儿流水般的琴声也戛然而止。 李安过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快步步上琴台,嫣儿姑娘的神色十分茫然,还带着一丝的惶恐,观众之中也躁动起来。李安过丝毫不为之所动,因为他知道,一会便是大展身手的好时机,他指着那幕布之后厉声喝到:“还不束手就擒!” 意外便就此而生。 那两双贼眼嗖地就没影了,李安过心下一急,便快步向幕后追去,岂料那琴台之上的今日地毯铺得并不十分平整,因为嫣儿姑娘高冷如玉,李安过平素里也无甚机会得以上来,此刻竟然被凸起的地毯褶皱结实地绊上一脚,李安过整个人的身子一飘忽,就此不受控制,直勾勾地朝着嫣儿飞了过去。 观众的呼喊瞬然而起,有的惊讶,有的愤愤,有的不屑,也有等待好戏之辈。 李安过本身就动作迅猛,追贼心切更是用上了十二分的精力迈步,这一摔嫣儿自然躲闪不及,就在这一瞬,李安过便倒在了嫣儿的怀中,想来也是天意,真的色鬼没抓着,这色鬼的名头,此番竟然落到了李安过的头上去了,偏得嫣儿那少女芬香格外醉人,李安过竟然就此恍惚,便在嫣儿的身上多伏了一会,观众之中突然有人拍案而起,怒目指着李安过骂道:“何方毛贼,竟敢轻薄本尚书之女!” 喊话之人便是这被贬来南门庭道不久的兵部尚书阙子敬,当时并没有人注意到阙尚书的这番言语,倒是有很多在场的观众是嫣儿忠实的追求者,此番见到嫣儿无端遭遇非礼,早就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听得阙尚书怒吼,便有数十人冲上琴台狂揍李安过,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至极。 阙尚书担心爱女,忙得将家丁呼进了路过的城防军,阵势一摆,才将这场纷乱镇了下来,经过这一番闹腾,谁也没想到,这位让无数世家公子倾心的伊人琴师,便是那色艺无双的才女阙樽嫣,众人是捶胸顿足,懊恼不已,纷纷悔恨当初为何不更加地卖力去讨得美人一笑,转眼看到了被制服在地的李安过,妒他能多次与嫣儿会见却又如此地不识好歹,一时间一群人又将气撒在李安过的身上,饶是李安过身体硬朗,连挨着两顿打,却也被揍得七荤八素,奈何在倾心的女子身前,自己又是理亏,才硬生生地挨着没有出手反抗。 李安过话还没说完,一边的赵离早是忍耐多时,此刻再也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你现在站在人家兵部尚书府的门前。”赵离好半会才把情绪控制住。 “对啊,正等着个机会和人家姑娘解释清楚呢,可是这十天来阙姑娘闭门坚决不见客,倒是被他老爹见了好几次出来,那老头好生凶猛,每次都来撵我。”李安过仍是伸长着脖子看着尚书府,这时回身瞟了一眼赵离,突然目□□光,他一把抓住了赵离,喜道:“哎,赵离,你快帮我个忙。” “什么忙?”赵离察觉到了不祥的预感。 李安过挑了挑眉:“你不是王爷么,你快去帮我把府门叩开,然后我就可以进去见阙姑娘了。” 赵离一听呲了呲牙,指着李安过道:“你这是...” 李安过满脸堆笑,一边推搡着赵离,一边不住道:“快啦快啦,就帮兄弟一把。”推至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自语道:“厉大年这家伙,怎么半天都没回来!” 厉大年是李安过的家仆,专门负责伺候李安过这小霸王,赵离幼时每每和李安过在外玩得晚了,都能听到这个只比他们大得并不多的忠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满大街的奔走呼唤李安过的名字。李安过停了下来自语道:“没有了花怎么能成,怎么就今日掉了链子!”但是一番思索后又喃喃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进去再说!”随后赵离感到自己又被推着往尚书府而去了。 赵离无奈,站在尚书府门前,抬手叩门。 “小将军,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老爷和小姐下过死命令,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小将军开门。”大门里面朦胧地传出了回应。李安过听后没有作声,暗自做了个鬼脸,又推了一把赵离,赵离白了一眼李安过,唤来了一个随从,那随从看了眼二人,低声对赵离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上路,莫要耽了行程。” 赵离轻轻颔首,李安过却插道:“哎呀,我就借你们殿下的门面一用,这门一开,你带着你的殿下去哪都不成问题!” 赵离朝随从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拿这个发小没有办法,那随从清了清嗓子,高声扯到:“涑王殿下驾临,欲求见阙姑娘一面!” 门的另一头静悄悄的,毫无反应,数人等得片刻,李安过捺不住了,低声取消赵离:“谁让你五年前早早地就离开了南门庭道,去南边和那沐国余孽打什么仗,你看你现在,这一张脸没人认识,看是卖不出去了!” 赵离听得李安过一激将,加之也惊讶于这尚书府的架子大得竟然连王爷也不理会,便对李安过道:“要不我让卫士们攻进去吧!” 李安过一巴掌拍到赵离头上:“你打仗打疯啦,我是来赔礼解释误会的,你搞这么一出,估计是这辈子都别想见这阙姑娘了!” “那你还能怎么办,那我换个名头请他出来?试试我皇弟的?”赵离之弟赵宣虽然低调,但是一直居于南门庭道的故宫之中,在这旧都倒也是人人皆知,李安过回头看了看那个马上面色惨白的少年,赵宣看到二人注视着他,歪着头皱了皱眉。 正当发小二人互嘲不休时,朱色的大门拖着一声长长的“吱呀”声,缓缓地露出了一条缝,李安过指着赵离的手还树在半空中,听得大门发响,反应也甚是快,一个纵身便闪进了门中。 那侍从愤愤道:“哼,连一句感谢也不说。”赵离摆了摆手笑道无妨,听得门后一片大乱,想是家丁们见李安过冲了进去,受惊不小,赵离觉得甚是有趣,呵呵两声,便想唤侍从离去,忽然听到一个柔柔的声音从身后抚来:“小女阙樽嫣,见过涑王殿下。” 赵离幡然回身,便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清香,一妙龄少女徐徐地朝他抬起头来,带出了一张甚为俊俏的瓜子脸来,赵离身边的侍从早已看得呆若木鸡,莫说侍从,就连赵离第一眼看到少女的时候,也是禁不住心头一震。 少女的背后,是慌乱的家丁,家丁们纷纷地朝尚书府深处奔去,想是去追李安过了,可笑这李安过,满脑子光想着突入府门冲破家丁的阻拦而去见这阙姑娘一面,却没想到阙姑娘此番是亲自出来迎客,倒是这般生生的错过了,赵离觉得好笑,兀自地又笑了起来。 “涑王殿下拜访陋居,招待多有不周,还请恕罪,请王爷移步到府内,品上一茗江东鲜茶吧。”阙樽嫣婉婉而言,谈吐之雅,令赵离受到说不出的舒适,他打量了一番阙樽嫣,觉得与少女似乎曾有面缘,却又一时想不出在何处见过,他婉拒了阙樽嫣之邀,对她说:“我就不劳烦姑娘了,此番也是进京路上,听闻姑娘盛名,便想着冒昧前来一睹芳容,本是我等扰了姑娘了。” 阙樽嫣微微一笑:“小女德薄才疏,让殿下见笑了。” 虽然赵离也想多看几眼佳人,但是奈何急着进京,又无话可接,于是便打算告辞离去,突然听得府内杂声大作,杯盘碎裂之声层出不穷,突然想起这李安过还在里面闹腾不休,便顺便为李安过说上了两句:“好友多事,叨扰了贵府,小王代他向姑娘赔罪,只是我与小将军自幼一起长大,深知他虽然玩心甚重,却不是流氓之辈,姑娘与其的误会,其实...” 阙樽嫣对府内的纷乱倒是不甚在意,“李公子之事本就出于意外,小女怪不得他,只是大庭广众之下...”阙樽嫣轻叹了一口,“如今小女只是想得自己处上几日,好让心中的尴意淡去罢了。” 赵离听罢宽心不少,心中暗暗一通嘲讽:“原来这阙小姐并没有误会这李安过,亏他成日混迹玄灵宫,对女人的心思怎么就拿捏得如此之差。”思罢抬头,却一眼便于阙樽嫣的目光对上了,忽然他察觉到,阙樽嫣看他的目光之中,含有着别样的色彩。 他只道阙樽嫣甚是眼熟,却未想到阙樽嫣看他,也胜似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