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早些反应过来的。”杨汐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托姐姐的福,没有死在渝州这个鬼地方。”书房房门处露出了杨夕洛的半张脸,他邪魅一笑:“姐姐见到我,为何不惊讶?” “我没有杀了你,就已经做好了日后会相见的准备。” 杨夕洛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噢!不过姐姐,可真让弟弟我心寒啊,竟然在亲弟弟和涑王殿下之间,选择了后者,毅然决然地离我而去,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啊,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对我呵护有加的姐姐了。” “你不也不是当年的洛儿了?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害死了十数万人的杀人魔头。” 杨夕洛面色一变,他略有诚恳地对杨汐妍说:“姐姐应该从小就明白,成就大事,必须有所牺牲!” “可是牺牲了这么多,洛儿你的大事成了么?” “快了!您看!风国如今已然奄奄一息,正是光复沐国的最佳时机!”杨夕洛激动地说。 杨汐妍摇了摇头:“你那时仓皇逃离地穴,制作怪人的方子,瘟疫的方子都在洞中被炸毁了,如今就凭沐国的力量,还是无法和风国相抗衡的。” “这个姐姐不用担心,到时候且看弟弟的手段便可,姐姐,洛儿是真心的,洛儿真心不怪姐姐将银针射向我的胸膛,洛儿只想真心地对姐姐说一句话。” “什么话?” “和我回沐国吧,回我们的家,我们回去,和以前一样,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杨夕洛说到动情之处,禁不住拉起了杨汐妍的手。 杨汐妍轻轻地拨开了杨夕洛的手:“洛儿,我们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经历了这么多,我只想好好地过上平静的生活。” 杨夕洛皱起了眉:“姐姐是铁了心要拒绝洛儿了么?” “我答应了他,要陪他这一路走下去。” “赵离么?” “嗯。” 杨夕洛笑了:“姐姐,怕是赵离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吧?您这样,又能瞒多久呢,他对你许下的承诺,终归会因为知晓了你的身份之后,全然化为泡沫,您是知道,他是一个纯正的风国皇族,与其他稀有的风国皇族一般高高在上,国外异族,皆是下等卑微之辈,更何况,您这个卑微之辈,在他的身边这么久,却一直干着破坏他母国的事情。” “我没有!”杨汐妍说。 杨夕洛又笑道:“您看看如今的风国,你说没有,怕是没人会信。” 杨汐妍神色黯然,她喃喃地说:“我是不会走的。” “那我就只能对不住姐姐了,姐姐,我不能没有你。”杨夕洛对杨汐妍说。 “你想做什么?” “姐姐可得小心咯,像今天的事情,日后会发生不少的,姐姐哪天经受不住了,都可以跟洛儿回家,洛儿永远为您开那一扇门。” 杨夕洛说完这话后就退回了书房之中,杨汐妍心急地追上去,书房里却空空如也,哪还有半个人影。 杨汐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转而看着侍郎府偌大的院子,思绪飘到了从前。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杨汐妍拉着杨夕洛,叫停了即将走回树林深处的阙樽嫣主仆。 “阙樽嫣。”阙樽嫣轻轻地说。 杨汐妍跪了下来:“汐妍和小弟,感激姐姐的救命之恩,愿意以死为报!” 阙樽嫣收住了脚步,她回过头来看着一脸狼狈的呃杨汐妍和杨夕洛姐弟,问道:“你们的家人呢?。” 杨汐妍听到这,不由得鼻子一酸,没有答上话来。 阙樽嫣说:“天灾笼罩,能保有一条命,已是万幸,你刚才说,愿意为我做事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嗯!”杨汐妍重重地点了点头,阙樽嫣凝望了姐弟俩很久,才说话:“我有一条路给你们,可以让你们在乱世中避免饿死荒野,还能荣享富贵。” 杨汐妍惊得睁大了眼。 “临行前,我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素未谋面的爹,娘的遗愿,就是让我去京城,替她好好照顾爹爹,只可惜,唉,”阙樽嫣低下了头,“你我年纪相仿,长得倒也有几分酷似,我想拜托你,去完成我娘,还有我的心愿。” “你是说?”杨汐妍猜到了几分阙樽嫣的意思。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就是风国兵部侍郎府家的大小姐,鲁国公府的后人,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杨夕洛暗中狠狠地拉了杨汐妍一把,杨汐妍看了眼杨夕洛那张怀揣着不情愿的脸,思虑了很久,最后答道:“我愿意。” 阙樽嫣笑了,她将一个包裹扔到了杨汐妍的面前,由于用力过猛,虚弱的她险些站立不稳,还是一旁的侍女搭了一把手,才没摔倒在地。 “那块玉佩,是爹当年送给娘的定情信物,那块腰牌,是鲁国公府的标记...至于那四四方方的盒子,唤作丧神针,你好好琢磨琢磨,在危难时候,能救你的命。”阙樽嫣虚弱地说。看到阙樽嫣这幅糟糕模样,杨汐妍不禁迈出脚就要过去,却被阙樽嫣拦住了。 “别过来,听我说完,然后你就走,离开这片林子,到京城去!” 阙樽嫣又说了:“进了京城...若是有人欺悔你...你可以找赵星哥哥...还有季碧菡帮你,赵星哥哥如今应该已经是太子了,你要好好待他,若是他追求与你...是当太子妃,还是寻找属于你自己的爱,都由你....” 杨汐妍点了点头。 “你还要小心...小心赵离,他...他很是坏,儿时常常欺负我,你见到他,一定要远远地躲开...” “我会的。” 阙樽嫣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谢谢你,谢谢。”说到这儿,她忽然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身子一软就瘫了下去。 她的侍女吓坏了,忙去搀扶,可还未将阙樽嫣扶稳,自己也呕了一大口的黑血,主仆二人就这么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杨汐妍和杨夕洛合力将阙樽嫣主仆埋葬了之后,移步向东,直至遇到了申庚,再后来... “在想什么呢?” 突然出现在思忆中的人声,吓了杨汐妍一大跳,杨汐妍回过身来,却发现赵离站在了院落之中。 “或不守舍的,可不像你的一贯作风,你还好么?” 杨汐妍抿了抿嘴,冲着赵离微微颔首。 “刚从宫里出来,里头都乱成一锅粥了,刚才的事儿我也听说了。” “他还好么?”杨汐妍问赵离,赵离摇了摇头:“不妙,一路吐着血回宫,我都不知道他身子上有那么多的血。” “对不起...” 赵离走了过来,将手放到了杨汐妍的背上拍了拍:“你不用自责。” “你不怀疑我?” 赵离笑了笑:“雅英那丫头闹腾起来的时候说的话能信么?估计现在去问她她叫什么,他都答不上来。” “可是...” 赵离打断了杨汐妍的话:“现在整个风国可得劲的乱,要兴风作浪的妖孽可不少,我放着云国奸细作祟的可能不去想,放着赵星那伙人不去想,而来怀疑你,我还没有这么白痴,而且,这不就是否定我自己了么?” “否定你自己什么?” “否定我自己的眼光呐,那我岂不是看上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你就当真没有一点的怀疑?” “我是无条件地站在你这头的。”赵离出手刮了刮杨汐妍的鼻尖,他走进了书房,转过身来:“不过,是谁干的,你有没有头绪?” 杨汐妍当然不能说出杨夕洛的事,她断然地摇了摇头,赵离说:“那好吧,我过几天让锦衣卫来查。” 杨汐妍点了点头,她的内心还是担心李安过的,她对赵离说:“我想进宫去看看他。” “你现在还是别去了,小姑奶奶还在气头上,等明儿她想开了,我再去替你和她解释。”赵离说,杨汐妍也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三日后... 距离李安过上一次呕出了最后一大口鲜血,已经过了半日,他腹中终于没有恶心欲呕的感觉了,太医检查了一遍李安过的身体,说既然没有再呕血当是已无大碍,李安过虚弱地趴在床上,浑身上下又痒又痛,逼得他都快要发狂了。 李安过凝望着底下那一大盆血,血水中倒映出了他那憔悴的脸,他突然发觉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记不得前天发生的事情了。 “李大人的这种症状,和这次受的伤并无关联,其实是由于多年前服食了消忆花所带来的后遗症,平日里倒是没什么,但如若像这次一般受到巨大的打击,您的记忆会有消散的可能性。”太医对李安过说。 “噢!”李安过有气无力地回道,“那你们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了这样?” “别说了。”赵雅英对太医们说,“你们辛苦了,拿赏赐离去休息吧。” 太医走了之后,李安过问赵雅英:“怎么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告诉我?” 赵雅英叹息:“想你也不会想知道的。” “噢...” 赵雅英愣了愣:“你这么快就放弃了么?” “看你那样子,一定是让你很不开心的事情,既然这样,我索性就不提了。”李安过说。 赵雅英又愣住了。 李安过出手捅了捅赵雅英的腰际:“你瞧你啊,怎么一副这么沮丧的模样啊?”赵雅英吃痒跳开,她扬起了两只握紧的拳头,回头对李安过没头没尾地愤愤道:“太可恶了!把你弄成这样!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谁?”李安过惊愕地抬起了头。 赵雅英义愤填膺,一时忘了李安过的存在,她知道李安过对阙家的感情,赶忙松开了拳头,改口道:“没,没什么,来吃药!”说完她走到了桌边,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李安过屏着呼吸喝了两口,被苦得睁不开眼来。 “别动!喝!”赵雅英定住了李安过的头,又将药汤送到了李安过的嘴边。 李安过又拿命来喝了两口,实在是忍受不住,完了吐了半天的舌头,还是没能恢复过来,赵雅英看见了,禁不住乐了:“你看你那傻样!” “哇,你来喝一口试试看,我真的要被苦死了!” “耶?真的很苦咩?”赵雅英伸出了舌头,轻轻地点了点药汁,随即她也哇哇大叫起来:“哇哇哇,真的好苦啊!” “你都没喝!我这被你灌了那么多口!” “是是是,我去给你弄些甜的东西来解解苦!”赵雅英一边笑一边站起身来,她走出了两步,还是放心不下来,回头指着床上趴着的李安过:“你你你别给我到处乱跑了啊,你就乖乖地趴在那。” “你看我都这样了,我还能蹦哒道哪里去!”李安过锤了锤床,不禁又被疼得龇牙咧嘴。 “谁知道你哦!”赵雅英笑了笑,走出了古道宫。 刚刚遭遇过战事的凤栖山,地面凹凸不平,恰逢春雨绵绵,赵雅英提着衣裙,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赵离常日不在宫中,今日也没有准备太多的东西,尤其是没有赵雅英想要的甜食,赵雅英无奈,只好出宫去看看哪儿有冰糖葫芦之类的甜点卖。 “殿下,这路这么难走,要么就算了吧,改日再出来买。”随从赵雅英的宫女看到赵雅英吃力地一步一步在走着,不忍道。 赵雅英摇头:“这那能行,我都跟他说了,两手空空回去,多尴尬啊。” “是,殿下和李大人情深义重,从这儿就能看出来了。”宫女打趣道,二人身后的宦官听到了,都发出了会意的笑声,赵雅英脸一热,忙转过身来冲着宫女,将食指树在了嘴唇之上:“嘘!这都出到外面了,别瞎说,给别人听见多难为情!” 突然... 哗啦一声巨响,土黄色的水花飞溅,赵雅英和宫女猝不及防,被浇了一身。 “哇!是谁!”赵雅英一路小心,到头来还是成了落汤鸡,不禁恼羞成怒。 “殿下!那儿!”宫女遥指身后停住的一辆车驾。 “那是谁!” 宫女细细辨认:“看样子,好像是兵部侍郎大人的车驾。” 听到了兵部侍郎,赵雅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得是咬牙切齿:“又是兵部侍郎府!我正愁没有机会找他们算账,今儿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